正文

魚藍(22)

謎小說 作者:蔡駿


  文佩無法置信自己的雙耳,因為她絕料不到,這個一度被她以為自私自利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會在最后不顧性命地來保護她還有他一度憎惡的孩子。文佩眼睜睜看著他阻攔著島民靠近她……
  
  小稻在摔倒后又爬了起來,右手掰著被砸斷的左手扭回了原位,像個不知疼痛的怪物、一個真正的惡魔對島民大聲叫嚷出了文佩對他們的欺騙,于是島民們憤怒了,更加瘋狂地要撲向文佩母女,仿佛要親手將她們撕裂,而只有楚權一個人進行著絕望的搏斗,血汗隨著他的頭發(fā)四處揮散,他還大喊著讓文佩快跑……快跑……
  
  文佩終于抱著孩子邁開雙腿,頭也不回地朝碼頭飛奔而去,她知道已經(jīng)無法期望什么奇跡出現(xiàn),楚權正用自己的生命在保護著她們,如果她辜負他,才是比停在原地眼睜睜看他死去更大的殘忍,于是她頭也不回一路狂奔,她抱著女兒沖向碼頭,原本泊在那里的小船不知怎么被風吹開了并沒拴牢的繩索,已經(jīng)隨著漲起的潮水飄到海里去了,于是文佩抱著孩子一頭沖進了大海朝小船劃行而去。
  
  一些島民已經(jīng)沖破了楚權孤單的防線,朝碼頭追來并也追進了潮水中。
  
  文佩終于靠近了小船,她將女兒放進船艙,然后翻身爬進小船,拿起船槳發(fā)瘋似的向前劃著。在她身后有沖進海里的島民,也有已經(jīng)駛來其他漁船、手中緊握著魚叉和魚槍的喪失人性的島民……
  
  他們還架來了楚權的尸體,把他用魚叉挑著豎立在船上,追趕起文佩。
  
  于是漁船越來越多,幾艘、十幾艘、幾十艘……呈扇形向文佩包圍而去,以文佩一個柔弱女人的力量,根本不能逃多久,雖然海水漲潮著很快將她帶到了深海處。
  
  文佩看著漸漸圍攏上來的漁火,她松開船槳,抱起自己的女兒,可這個可憐的女孩早在極度驚恐和受寒中停止了呼吸,她看上去像是已經(jīng)死了……
  
  這時文佩用手指去摳自己的喉嚨,然后從胃里嘔吐出一些混著黏液的消化物,她嘴對著嘴將它們喂入女兒的口中,并用舌頭促使女兒吞咽了下去。
  
  然后她站起來把女兒高舉過頭,隨即用全身的力氣把她拋了出去,向更遠的深海處,有多遠扔多遠,這時文佩已經(jīng)漠然了,在她扔出女兒后,她無力地垂下雙臂,喃喃地說:“媽媽只能為你做到這步了……對不起,請原諒我?!?br>  
  然后她左臉抽搐似的笑,或者說她已經(jīng)沒有了悲喜的概念,只是憑記憶去笑。
  
  面對即將要靠近的島民,面對被他們懸掛著的楚權的尸體,還有小稻那惡魔般血腥犀利的眼神……她無言以對,真的無言以對。
  
  到了她該對整個世界說再見的時候了!
  
  她抬頭想最后看清一次月光,這時有島民向她射出了魚槍,幾支魚槍插入了她的身體,她拔出它們,口中噴著鮮血,隨即縱身跳入了波濤洶涌的海水中。
  
  海水時而冰涼刺骨,時而又是溫暖的,她說不清是海水灌進了她的身體,還是她的血液向外匯入了海水,她感覺到島民撒下了漁網(wǎng),刺下了漁叉,更有島民跳進了海水中想要搜尋她們母女的尸體。
  
  但誰也不會像她們母女倆沉得這樣深。
  
  她想起誰說過,心輕則上天堂,心里背負太重的人只能墜入地獄,她想自己可能就是一個背負太多人,因為她欠著人的性命,楚權的,可能還有阿武的、女兒的……
  
  她想自己是要下地獄了吧,否則她不會這樣筆直地墜入海底,她能感覺到島民和漁網(wǎng)就在上面浮動,但她要去更深、更深的地方,深得人類無法潛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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