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鐘昊在路上還斗志昂揚要跟保安比賽誰先跑到保衛(wèi)科，但一進(jìn)保衛(wèi)科就醉得不省人事，我隱約覺得有什么貓膩兒。沒容我想清楚，我就被聞訊趕來的生活老師揪住一頓臭罵，核心內(nèi)容是她畢業(yè)沒幾年怎么學(xué)校里就出了這么多流氓。這使我搞不清楚流氓和她的關(guān)系，也許她在大學(xué)里，流氓們就不敢進(jìn)大學(xué)了吧——我善意地這樣想。
　　
　　“小寧，我錯了。”鐘昊忽然夢囈一樣地說。
　　
　　我心里一陣發(fā)涼，但沒想到這句話救了我們倆，生活老師再彪悍也是個女人，她聽了這句話，原本恨不得把鐘昊的心挖出來的凌厲目光一點點軟了下來。“那姑娘也真是的，把我的學(xué)生折騰得瘋瘋癲癲的?！彼フ冶Ｐl(wèi)科長，簽保證書，把我們兩個領(lǐng)出來。
　　
　　從保衛(wèi)科出來，我背著鐘昊回宿舍。一路上，他如死豬般安詳，同樣也如死豬般沉重。我不明白是什么力量促使一個人為另一個人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簡直就是變態(tài)。不過也許愛情是這樣的吧，喪失理智的，癲狂的，變態(tài)的，瘋花血月的。
　　
　　我把鐘昊撂在他的床上，給他蓋上被子，怕他口渴給他倒了杯水放在床頭，惡心得覺得自己都快通體散發(fā)母性的光芒了。做完這一切，我坐在桌前，感到疲倦排山倒海地向我襲來。鐘昊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我看著他，憂心忡忡。明早醒來，他會不會因為今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羞愧得撞墻呢？我隱約看見江東父老們?nèi)擞按贝钡卦诔靶︾婈?，他們笑得臉都抽筋了嗓子都沙啞了還在笑。
　　
　　就這樣，我為自己找到了充分地打電話給葉振美的理由。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打電話給你。”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簡單陳述了事件經(jīng)過，雞婆地希望葉振美能勸小寧回心轉(zhuǎn)意挽回一點我兄弟的面子。葉振美的聲音通過光電信號的傳播震動我的鼓膜，進(jìn)入我的心房。
　　
　　“我明白的，你照顧好鐘昊，小寧那邊我來說。她呀就是小孩子脾氣，鬧起來有時讓人受不了?！比~振美總是有辦法讓人平靜。
　　
　　這個在我心目中本就像小朋友的人說別人是小孩子，這事有點冷幽默。
　　
　　“今天鬧成這樣不解決就得分了吧?！?br>　　
　　“他都這樣了，小寧應(yīng)該早就心軟了?！比~振美接著說，“不過你明天能陪我去游樂場嗎？”
　　
　　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我沒想到葉振美是一個思維如此跳躍的姑娘，前半秒還在跟我一同商討著解決某對男女的矛盾問題，下一秒已經(jīng)180°逆轉(zhuǎn)到游樂場上。
　　
　　“可以……”我說。中性的，不暴露一點立場的“可以”。但是，我可以回答IDO嗎？
　　
　　放下電話，我的感覺很奇怪，心跳過快，卻并不難受，相反的，還有一點讓人愉悅的興奮。
　　
　　散布在空氣中的甜蜜氣息持續(xù)了不到一秒，鐘昊忽然以那種我最恨的方式喊了我一嗓子：“健?！痹谖覜]來得及反擊的時候緊接著說，“其實，我就沒醉?！?br>　　
　　“人渣，那你讓我背你回來！”我順手抄起手邊的枕頭砸向鐘昊，原來今天最丟人的依然是我。
　　
　　不過，爺心情好，爺不在乎，爺樂意。
　　
　　在下過第二場秋雨后，這個北方城市有了冬天的味道，即便是雨過天晴的陽光，也已顯得蒼白慘烈。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會在空氣中聞到舒爽的甜膩氣息，讓人食欲大增。我本能地帶有人類千百年進(jìn)化未甩掉的惡習(xí)——為遠(yuǎn)古時代食物不豐沛的冬季囤積脂肪。這樣，別人有八塊腹肌，別人有發(fā)達(dá)的肱二頭肌，我只有堅強(qiáng)的咀嚼肌。但這個冬季的臨近，我并沒有如以往21年的任何一個寒冷季節(jié)那樣患上食物渴求癥，我在拿起每一塊面包、每一條雞腿、每一坨拉面……的時候，想起葉振美，茶飯不思。不過，這個冬天，我怎么總是恍惚聽見春天里的小鳥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