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部分(20)

榴蓮 作者:滕洋


  “嘁,吵著要坐過山車卻變成摩天輪!大媽,你這么老了還玩游樂場,你裝嫩吧?!饼嬒蚕舱f。
  
  我十分想給這個小混蛋一拳,但葉振美俯下身雙手撐在大腿上對龐喜喜說:“好東西要放在最后享用,所以我們先坐摩天輪再坐過山車。小家伙,大媽可是體諒你的病情所以先挑一個不刺激的項目哦。怎么樣,我這個‘哦’字裝得也很嫩吧?!?br>  
  龐喜喜不說話了,他滿含著憤怒與委屈抬頭看著我們?nèi)齻€大人,然后他毅然決然地從我手里奪過一張票,低頭進門向摩天輪排隊的地方走去。
  
  “就是你失戀了啊?”龐欣欣上下打量一下葉振美。
  
  葉振美疑惑地看著我,我沖她使個眼色,但并不希冀她能懂。
  
  “哦,算是吧?!比~振美說。
  
  “沒事,總比沒得失好。”龐欣欣干笑兩聲拍拍葉振美的肩膀。
  
  在排隊等候處,我們排在一隊秋游的小學生中間,龐欣欣站在一群小人中被興奮的小學生推來搡去,像個巨型皮球。工作人員在徒勞地維持秩序,但依然有孩子在隊伍中跑來跑去地插隊,我眼見這只榴蓮龐由心情不錯到青筋迸發(fā),終于她咆哮了:“推什么推,都給我老實點!”
  
  本來吵吵鬧鬧的人群霎時安靜了,一群小孩錯愕地看著龐欣欣。
  
  “前面那幾個穿校服上衣剃平頭的,對,就是你們?nèi)齻€給我過來!”龐欣欣指著隊伍前面的幾個男孩子。
  
  幾個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地走過來。
  
  “你們是排這的嗎?我看見你們插隊了。你們給我排到最后面去?!?br>  
  挑頭的一個男孩不服氣:“我們沒插隊!”
  
  “不承認是吧?!饼嬓佬浪奶帉ふ遥澳銈兝蠋熌??你們老師沒來是不是,沒來沒關系,沒來也不能讓你們這么沒規(guī)矩。”
  
  這時龐欣欣瞅準了一個大隊長:“三道杠你過來,你是帶隊的吧,你們學生這么插隊,擾亂次序,打擾別的游客不好吧,你們都穿著校服代表的可是學校,不用我去找你們老師找你們校長談談吧?!?br>  
  我站在龐欣欣身邊,盡量把頭扭向一邊的太陽神車,佯裝自己在饒有興致地看別人尖叫,假裝眼前的一切與我無關。
  
  “算了吧,都是孩子,何必呢。”隊伍靠后一個帶孩子的婦女說。
  
  “你的孩子這么沒教養(yǎng)你管不管!不是自己家孩子別站著說話不腰疼。”龐欣欣轉(zhuǎn)過去瞪她一眼。
  
  婦女當即決定不要坐摩天輪了,趕緊抱著孩子走了。眼看唯一為自己撐腰的大人也被罵走了,三個插隊的男孩徹底敗下陣來,他們乖乖站到后面重新排隊,小學生們瞬間安靜文明井然有序了。這時,一個紅色箱子飄過來了,葉振美和龐喜喜跳上去,我正準備上去,一旁的工作人員攔住我,面露難色。
  
  “先生,安全起見您去坐下部,您和后面這位女士,要不……一人坐一個吧?!庇谑俏液妄嬓佬婪謩e登上后面兩部箱子。
  
  摩天輪慢慢地旋轉(zhuǎn)起來,可以看見整個游樂場。我看著前面那部紅色箱子里的葉振美側(cè)面,她的手心貼著玻璃窗凝神窗外,臉上有綿綿的光,她的睫毛鼻翼和嘴唇都在這金粉一樣的光里微微抖動,也許是光在抖動。我記得一首詩說的是: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此刻,葉振美是我的風景。只是這橋上的人不知看向哪里,她不知道,有時她會讓我覺得孤獨,也許是她的孤獨,也許是我的孤獨,但她那樣站在那里,平靜得有點哀傷。這種情緒摻雜在她的氣場里,鋪天蓋地地向我襲來,我閉上眼睛,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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