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穿過大廳，這里是我有生以來住過的最大臥室。里面全部是奶油色。墻上裝飾著奶油色綢鍛。地板上鋪蓋著又厚又軟的奶油色地毯。巨大的床上罩著數(shù)米長的粉紅色綢緞華蓋，還有罩著綢面的梳妝臺。頭頂上掛著一個枝型吊燈閃亮著，有兩把墊滿綢緞的沙發(fā)坐椅和與之相稱的一對靠背椅。

我們喝了波爾多葡萄酒。不知道吳錦恒什么感覺，反正我已經(jīng)有些醉意朦朧。我的身體在輕飄飄地搖擺，任憑它把自己搖擺到什么地方，搖擺到床上也不錯……我已經(jīng)決定摧毀自己的肉體，剝奪自己的貞操，把自己從有恥的人生路上解放出來，變成無恥之人，就像面包屑讓鴿子伴著咕咕聲吞光一樣。

吳錦恒摟著我的腰?！叭瘥悺眳清\恒是個大個子，他的手很容易就從腰下伸向我的乳房位置，摟起來緊緊的，正合適。他的絲綢睡衣摸上去手感特別，一種滑溜溜的感覺這時從我手指上流過。穿著如此優(yōu)雅睡衣的男人，我就是要跟他做愛嗎？

我突然撇開他站起來。

我說：“我沒胸?！?/p>

吳錦恒審視著我。

“你很漂亮?！?/p>

我瞇起眼睛：“我并不漂亮?！?/p>

“不同尋常?！?/p>

瞎說，我想，但是我覺得美滋滋的。我身材纖細，但是很結(jié)實。小時候人們常說我像根棍。不過照我自己看來，我的與眾不同之處就是幾乎沒有乳房。我一直在等待著，希望有一天它們會突然長出來，像兩個可愛的杯形蛋糕般在胸前突起。后來，我看到雜志廣告上登的那種豐乳器，就買來一個，每天早晚都用兩只手拿那玩意兒一個勁地擠啊捏的；后來，在更為絕望的時候，我一連幾個晚上睡不著覺，用豐乳液擦啊擦的，弄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有草藥味。直到最終失望為止。

所以上中學(xué)上大學(xué)凱凱她們都敢與男生親近我不敢。

我告訴吳錦恒：“男同學(xué)都不喜歡我。”

“我喜歡你。”

雖然吳錦恒這樣說但是我覺得心神不寧透不過氣來。在生活中我一直是遮遮掩掩的；我覺得我的身上藏著思想、恐懼和軟弱——最重要的是，藏著我的希望，我生怕希望會減少。

“瑞麗，我們現(xiàn)在是夫妻了……你知道夫妻這時候應(yīng)該做什么嗎？”

這種時候，最好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fā)。我不知道說什么，所以也就沒說什么。

兩條腿在打顫，我初次和男人上床就是這種反應(yīng)。兩條腿的上半截覺得有冷風(fēng)颼颼在吹，兩條腿的下半截覺得是站在冰河中……然而，其他的部分都分外熱烈激動，享受或確認著男人的愛撫功夫和甜言蜜語。在長長的親吻當(dāng)中，兩條腿上半截的冷風(fēng)依然在颼颼地吹。周圍闃然無聲，吳錦恒的親吻還沒停下來。

我害羞的厲害，張不開腿，我覺得我的腿永遠張不開了。

我在學(xué)習(xí)一種其秘密由我的身體掌握著的新知識。替我做出決定的不再是頭腦，也不再是情感，而是內(nèi)心深處的一種我從來沒有意識到的東西。也正是這點沒有意識到的東西讓我知道了性生活是婚姻的主題，一干就是一生，每天到了晚上，設(shè)計出各種做愛的理由——小紙條（用眼睛放電）、直郵廣告（穿上性感睡衣）、小冊子（露出雪白的肩膀）、單頁廣告（寬衣解帶）————也許算不上什么成就，可是我明白，干什么都可以偷懶……

我的意思是，新婚的第一夜吳錦恒應(yīng)該戴上避孕套！當(dāng)然要戴！因為我不想這么快就要孩子，吳錦恒已經(jīng)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