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了哭聲……

是貓貓！

我站起來要往外走，不小心碰到珊瑚下午坐的那把椅子，一下子帶翻了它，頓時響起了咣當一聲。我在走廊上走了一陣，來到了貓貓的臥室。

貓貓仍在嚎啕大哭。

我沒有看床邊坐著的慧茹，直接走到貓貓跟前。貓貓?zhí)稍谧约旱男〈采?，兩手抓住被子嚎啕大哭，嘴巴張開著，一聲長一聲短地喘息，臉蛋上掛著淚珠。我伸出手，他的小手向我伸來，我哄著他。我想他一定是病了，我哄著他，輕輕地搖著他。他繼續(xù)大哭大叫，沒有緩解的跡象?；蛟S他發(fā)著高燒，又或許他身上什么地方疼痛。我查看了他的身體，發(fā)現(xiàn)他的腦門非常熱，臉上和身上有一片一片在紅腫發(fā)炎的疹子。

慧茹問我：“貓貓發(fā)燒了嗎？”

我又摸了摸貓貓的額頭。他滿頭大汗，腦袋發(fā)熱。我說：“貓貓病了?！?/p>

她說：“糟糕，我去打電話叫叔叔回來。”

我說：“不用打了，叔叔今天在西安。你跟我?guī)ж堌埲タ床?！”我跑回自己房間找車鑰匙時想到了珊瑚，現(xiàn)在她正苦惱……我不想去打擾她。她雖然是貓貓的親媽媽，可今天對她來說絕不是輕松的一天，她還幫了我那么大的忙。我拿起擱在一邊的電話，告訴林肯我要帶貓貓去醫(yī)院，所以今晚的約會吹了。

林肯說：“要不要我?guī)兔?？?/p>

我說：“需要我會給你打電話?！?/p>

什么時候開始成了醫(yī)院的?？拖氩黄饋砹耍◤漠斄撕髬岄_始唄）。反正從開始的時候大亂陣腳，失去了方寸，到現(xiàn)在成為半個內(nèi)行，可以無論白天黑夜，無論刮風下雨，把醫(yī)院走得跟自家一樣門兒清。每每鎮(zhèn)定自若地跟醫(yī)生討論用藥，算是經(jīng)歷了風雨，還沒見彩虹。所以看到那些新媽媽一見BB發(fā)燒，就認為世界坍塌，我總是想起自己的成長歷程，勸她們放松，小孩就是要生病的。

我就是病大的。芳齡兩歲之后七歲之前，我基本上保持三個星期發(fā)一次高燒，扁桃腺發(fā)炎，每次高燒均過四十度，燒到抽搐！那時候很少有靜脈注射，都是肌注青霉素。我媽媽說打到后來都不能打了，不是因為青霉素過敏，是因為小屁股都打成了一個個腫塊，再也打不進針水去了。堅守到上小學，把扁桃腺摘掉，才算撿回條小命兒來。不然就算小命保住，也早燒成半傻。

我至今對七歲那次上手術(shù)臺留有深刻印象，一個小人形的床，有胳膊有腿的，醫(yī)生把我放上去，嚴絲合縫地綁在上面，然后把嘴巴撬開，拿個門杠似的東西將它支住，然后用激光刀對我動武。好像為了防止我變得更傻，也沒打麻藥。我也不知道怎么扛過來的。手術(shù)后醫(yī)生還端著盤子給我看了看那兩個紅彤彤的小肉球球，當時我小，不知道感慨人生，還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就是自己身上的東西被拿走了。這次手術(shù)我得到最大的獎賞就是一大保溫筒各色雪糕冰激凌，為止血，當冰袋吃下去的，挺賺！我媽說，每次發(fā)完高燒，我好像能多認識好多字，像著了奇跡似的……

此時，我們在急診室的一角用簾子隔的小隔間里。實習醫(yī)生俯身用儀器檢查正在抽抽噎噎哭泣的貓貓的耳朵。我不知為什么突然感到害怕，我從來沒見過貓貓這樣的不停哭叫。我也不相信這位實習醫(yī)生，他的模樣太年輕，難以勝任。他不可能有足夠的經(jīng)驗，看上去還沒開始刮胡須呢。我非常緊張不安，不停地挪動腳步。我的兒子在一小時里不停地哭叫，我開始感到自己的精神有些失控了。這樣的情形讓我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