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給她回短信，也許因為信號不好，也許因為太忙了。新聞里說很多救援人員都是超負荷奮戰(zhàn)在第一線，畫面上有很多救援部隊就和衣睡在馬路上，醫(yī)生和護士都是滿負荷運轉。也許他太累了，忙著手術，忙著搶救，連休息的時間都很少……她一直等到了半夜，最后終于攥著手機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第二天上午剛上班，大老板就讓人把她找去了：“宇天地產那邊打電話來，點名叫你去一趟?！?/p>

她微微一怔。

老板叮囑：“宇天地產是我們最重要的客戶，你馬上過去，千萬別怠慢了?！?/p>

“是?！?/p>

去宇天地產的辦公樓還得過江，路上花費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才來到那幢摩天高樓下。搭電梯上去，前臺確認了預約，于是打電話通知：“單秘書，博遠的杜小姐已經到了。”對方似乎說了一句什么話，前臺這才放下電話告訴她，“杜小姐，您可以上樓去了?！?/p>

不出意料的氣勢恢宏，連過道的落地窗都對著江灘，觀景視線一覽無余。從這么高俯瞰，江水變成細細的白練，江邊那一灣百年奢華的建筑也遙遠綽約得如同微縮盆景。陽光清澈，整個城市似金粉世界，洋溢著俗世巔峰的繁華。而她根本無心風景，只緊隨著引路的單秘書進入會客室。

單秘書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顯得很客氣：“杜小姐請稍微坐一會兒，雷先生過會兒就過來?！?/p>

雖然已經做足了思想準備，但再次見到雷宇崢的時候，她仍舊有些局促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

沉重的橡木門在他身后闔上，她第一次這樣正視他，才發(fā)現(xiàn)他與邵振嶸頗有幾分相像。唯一不像的大約就是目光，邵振嶸的目光總是像湖水一樣，溫和深沉，而他的目光卻像海一樣，讓人有一種無可遁形的波瀾莫測。

她深深吸了口氣，仿佛知道要面臨什么。

“杜小姐請坐?！?/p>

他似乎也挺客氣，但她還是等他坐下來，才十分謹慎地在沙發(fā)上坐下。

他的樣子似乎比較放松，跟那天晚上的咄咄逼人仿佛完全是兩個人，帶著一種類似邵振嶸的溫和氣息，顯得儒雅溫良：“杜小姐，我本來想約你在外面談話，但考慮到這里會更私密安全，我想你也不愿意被人知道我們的見面?！?/p>

她只是很安靜地聆聽。

“明顯我低估了你在振嶸心中的份量，這么多年來，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沮喪。這件事情我不打算讓我的父母知曉，顯然杜小姐你更不愿意鬧大。所以趁振嶸不在，我想和你好好談一談?！?/p>

“雷先生……”

他打斷她的話：“杜小姐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們家里雖然開明，但我父母對子女婚姻對象的唯一要求是，身家清白。我不想讓我的家人成為笑柄，更不想讓振嶸受到任何傷害。所以我認為這件事最佳的處理方式，仍舊是我當初給你的建議——離開振嶸?！?/p>

她艱難地開口：“我——”

“出國讀書怎么樣，杜小姐？你對哪間學校有興趣？Wellesley？Mount Holyoke？或者Columbia University？”

“雷先生……”

“杜小姐，我耐心有限?！彼p手十指交叉，顯得有點漫不經心，“你目前就職的博遠，是一間所謂的建筑設計公司。而我對這個行業(yè)的影響能力，可能遠遠超出你的預計。如果我記得不錯，令尊還有兩年時間就可以退居二線，令堂也只有幾年就可以退休，到時候他們可以在家安度晚年……”

她不自覺地站起來，攥緊了手指：“雷先生，如果振嶸知道了一切事情，他要離開我，我不會說半個字。因為我做錯了事，他不原諒我是應當?shù)摹５绻駧V打算原諒我，我死也不會放棄，因為我真的愛他?！?/p>

雷宇崢靠在沙發(fā)上，似乎十分放松地笑起來，杜曉蘇這才發(fā)現(xiàn)他笑時左頰上也有隱約的酒窩，但比邵振嶸的要淺。因為他笑得很淺，若有若無。他的笑容永遠似海面上的一縷風，轉瞬就不知去向，讓人恍疑眼錯。他似笑非笑地問：“杜小姐，你真的不覺得羞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