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零然嘆一口氣,對田丁見微笑:“我知道了。丁見,我困了,送我回家吧?!?/p>
嗯,是的,這么長時間兜兜轉轉的跑步卻始終看不見終點在哪里。
我,不想陪你這樣漫無目的地跑下去了。
大排檔一邊架著的微型電視里,天氣預報員正用完全聽不出陰晴圓缺的音調說:“據氣象部門預測,由于汨羅山的成功爆破,我市雨季的持續(xù)時間將明顯加長,具體結束時間尚不得而知。專家提醒,近期我市很可能遭受強熱帶風暴的襲擊,并有可能出現海嘯、龍卷風等災難性天氣,希望市民能小心防范,注意安全,并請時刻關注氣象部門發(fā)出的最新紅色氣象警報……”
生活就好像從一個端點瞬間移動到另一個端點。
擁有應接不暇豐富節(jié)目和善朋友的端點。
擁有寧靜平淡大把時間獨處空間的端點。
快速的,不容分說的,從一個端點瞬間移動到另一個端點。
很難說哪個端點更加熠熠閃亮值得留戀,每種生活狀態(tài)都有它存在的確鑿理由。
至少現在的藺子涼,很享受,或者說,很習慣,這樣心如止水的夏日生活。
如果它可以不用那么快,從這個端點,瞬間移動到又一個端點。
一整個下午,藺子涼都在房間里呆著。
這已經是她的夏天的,第四十九日。
沒有室外灼熱的陽光,沒有流汗暴曬的爽快,卻也有了靜謐清涼的一整段不被打擾的時光。
翻半本書,睡半個鐘頭午覺,感覺實在無聊,起身在自己的房間里走一遍。放很輕盈的鋼琴曲子,VOL只調到耳朵剛好能觸摸的8。窗簾依舊拉著,就像很多不喜歡熱烈光線的人一樣。
也很少開燈,皮膚因此滲透出更加清涼白皙的調調。
昏暗透著隱約光線的房間里,藺子涼早已對墻角床邊,櫥柜桌椅極其熟悉。就好像盲了眼的人,就可以憑氣場感知周圍一切有形無形的存在。閉著眼,或者真的再也看不見了,世界也不過就是這樣一副黑暗的樣子吧。
對任何事情的恐懼,其實都來源于陌生。只要習慣,便也不存在多大的恐懼感了。
藺子涼走到書柜前,極其準確地拿起第二層的一個相框。
雖然,雖然憑借這樣昏暗的光線完全看不清楚。但她知道,相片上是湛藍無邊際的大海,左邊是一個不滿十歲的甜美女孩,右邊是一個迷離微笑如大海般神秘的女子。她輕輕摟著她的肩,用雖然溫柔卻恒久不會放松的力氣,在表達自己有多么愛她。
那是不諳世事的藺子涼,和她早已離開的媽媽。
那個噩夢,已經有多久不曾來襲了?
赤腳徘徊在沙灘上的白衣女孩無心與貝殼和寄居蟹戀戰(zhàn)。她在探尋前方的天際線,確定右手三千米處的燈塔是否是另一場海市蜃樓?!拔埂腥嗽谀抢飭??”欣喜地聽見背后有鏗鏘的聲音在呼喚自己的名字?;仡^,卻是白晃晃的光線刺痛眼瞼。強力電筒或是直射白熾燈?伴隨而來的是轟鳴震耳的滔天巨浪,睜不開眼睛,呼吸不到氧氣,手足無法動彈,又一次的沒頂之災……
從哪一天開始,到哪一天結束的,縈繞著她整個少年時代的無休無止的噩夢,終于因為一個男子的到來,被劃上完結符號。
可是,卻因為那個男子的不告而別,她的人生陷入另一場似乎永遠無法掙脫醒來的夢魘之中。
夢是夢里的夢境,總好過,夢是現實的束縛。
藺子涼輕輕撫摸鏡框,敏感的手掌感受到鏡框上細密的灰塵。應該有很久沒有很小心地把它擦拭干凈了。
她拿衣角輕輕擦拭。
媽媽,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會那么溫柔勇敢地護佑著我,永遠,永遠不會傷害我吧。
卻沒有眼淚掉下來。
她知道,媽媽在遙遠的天國,依然執(zhí)著安詳地注視著她,期待她的成長。
轉身的時候,藺子涼突然看見書柜邊的角落里,有一只塑料袋正散發(fā)出奇異夢幻的銀色光澤。
那是……
藺子涼彎下腰,扒開地上的塑料袋。
哦,是赤色土。上一次,和蕭零然從郊外帶回來的赤色土。原本想用來做雕塑作業(yè),可是泥土穩(wěn)定性實在太差勁,就一直扔在房間里。
等等……
可是,可是這樣一捧并不罕見的赤色土,為什么周身散發(fā)出如此迷人奪目的光澤?
藺子涼打開電腦,機器發(fā)出許久不曾聽到過的撥號聲。
她打開IE瀏覽器,在搜索引擎中輸入“赤色土、螢光”這兩個關鍵詞。
“赤色土是一種較為平常的泥土材質,在我市的城郊地帶較為常見。雖然該泥土質地稀松,土質平常,但如果將它和一種叫做感光四葉草的植物共同在能見度極低的環(huán)境中保存十天左右的時間,感光四葉草中的感光因子將被赤色土充分吸收。赤色土會煥發(fā)出奇特的螢光效果,且持續(xù)時間相當長。專家稱可能是感光四葉草和赤色土中的某種化學元素進行了充分反應,因此會形成這種獨特的效果。只是由于感光四葉草生長在較為潮濕危險的樹林當中,且周邊環(huán)境想當險惡,并不易得。因此,專家仍需經過長期實驗才能調查清楚這種神奇效果的最終成因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