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三年D班的高個子男生過來說：“百里呢？”

百里正在廁所里換第三套衣服。前兩套分別是雪紡紗天鵝裙和白色網(wǎng)球裝。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蕭鉛筆把相機擱在三腳架上，問：“找她什么事？”

“你是百里啊？我們找他?！彼麄兌疾磺剖掋U筆。

“我們在工作，對不起，請不要打擾。”蕭鉛筆已經(jīng)站得很直，還是比他們矮半個頭。

高個子把臉逼近：“你知不知道我的爸爸是誰？！”

蕭鉛筆斜斜眼睛，說：“對不起，同學，DNA我可查不出來，你有沒有試一試問問你的母親？”

高個子拳頭一揮，就朝他鼻梁上砸過去了。

“事情真的是這樣？”年級組長問。

“嗯，是的。”我跟蕭鉛筆一起點頭。

出了辦公室，我跟蕭鉛筆往操場狂奔。果然，穿得零零落落羽毛裝的百里正在發(fā)愣?？匆姳淮虺韶i頭臉的蕭鉛筆，百里就哭起來了。

那個時候太陽正在下沉，百里哭花了妝還是很好看。她伸手摸他眼皮下面的紅腫，說：“HB。我害你挨打了。”

“哼，沒事。那幾個小子，被我打得更慘?！比缓笥趾芘Ｗ械亍班汀绷艘宦?，表示很疼?！耙院螅艑W我送你回家。我絕不能讓我的社員被騷擾?！?/p>

我拿起三腳架上的奧林巴斯E500，想要胡亂抓拍下這些貌似美感十足的畫面。發(fā)現(xiàn)，專業(yè)相機，竟然真的不是只用按一個快門那么簡單啊。

后來蕭鉛筆告訴我，我按的那個鍵是：磁盤數(shù)據(jù)格式化。

上課的時候，百里把書遮住嘴角，小聲說：“我，好像喜歡上HB了?！?/p>

呃，某女就是這么幼齒，第一次有男人為他斗毆流血，就非要為他流第一次的血。上課不好好聽講，瞎尋思流血事件，真是太刺激了。

我問：“那你想怎么樣？”

百里說：“我心里亂極了，不知道啊?！?/p>

我說：“寫情書吧，電視劇不都是這樣的嗎?！?/p>

百里緊張起來：“不行不行，被人看見?！?/p>

呃，好像很多電視劇也有類似的情節(jié)。

“那怎么辦？”

“要不，要不你幫我試探一下他的口風吧。”百里不好意思了，“你跟他在一起的時間多。找個機會問問?！?/p>

“別說了，佟老師好像看見咱倆在嘀咕了。估計要提問我了。娘啊，剛才那段壓根兒沒聽啊?！?/p>

所以背負著這樣一個沉重秘密，周三下午興趣組活動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來。

蕭鉛筆喊：“哎，反光板反光板?！?/p>

又叫：“那個誰，三腳架在哪里？”

忘記說了，作為加盟“攝影組”的新人，我的職務是“攝影師助理”，俗稱“勤雜工”，就是一直跟著攝影師，幫他跑跑腿遞遞東西撐撐反光板。真抑郁，我明明對“餃子組”更感興趣一點。

我在心底一直盤算，究竟怎樣問出口。

——你喜歡百里嗎？

不對，太直白了，就算喜歡人家也不能這樣跟我說。

——百里這個人怎么樣？

溫柔漂亮。是人都會這么說。根本聽不出來情感取向嘛。

——每天都要送百里回家，你累不累啊。

結果我問出這么一句。

我承認我是有心機的。

當一個男孩為他中意的女孩付出辛勞的時候，一定會笑容明媚地說：“當然不，能夠多一些時間相處，感覺很贊呢?！膘t腆一點的會說：“還好，呵呵。呵呵，不累。不累，呵呵?！?/p>

蕭鉛筆的回答卻讓我大驚失色：“你今天魂游天外，罰你請我喝凍飲?？禳c啦，我還要送百里回家，晚上還要上數(shù)學班呢。煩死啦?！?/p>

信息量太大，腦袋要爆炸。

于是我鼓勵百里自己去表白。

我是想，百里有的是機會。那么多個放學的傍晚，無論是刮風下雨，夕陽西下，他推單車走在你身旁，很容易就可以勾勾小指，親親小嘴。無論如何，這是少女完成人生初體驗的一個必經(jīng)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