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明天是周日,我就去搬。”我迫不及待地說,生怕邵美臨時變卦。
“我?guī)湍惆?,以后我們不分開了,你要答應(yīng)我,不要再氣我。”邵美靠在我的肩膀上,秀發(fā)披肩,朦朧而清晰,遙遠卻近在咫尺,我碰到了她晶瑩的、飄逸的、溫情的目光。
沉默了好一會兒,我好像又能聞到她身上飄散出來的淡淡的香味,她低著頭,一陣風(fēng)兒掠過,她的一縷長發(fā)翩翩地撩撥著我的臉,不知所措的,我的胳膊就搭在了她的肩上,并且越來越緊地摟抱著她了。
她的呼吸很局促,我試著想去吻她,可游離在沖動和怯弱之間的一種介質(zhì)始終在心里。
“邵美,你還沒有答應(yīng)做我的女朋友呢?!蔽逸p聲地問她,隱隱約約含著些不容置疑的口氣。
她沒有絲毫的猶豫,只輕輕地反問道:“這還不算嗎?”
我真傻,原來愛情,并不需要像編程序那樣列出所有必須的步驟。它來的自然,悄無聲息,不知不覺中就降臨了。像是點著了燈芯的蠟燭,在夜色中忽然綻放出無限的光明和熱情,我一下子擁她入懷,我的唇,終于觸到了她溫暖濕潤的唇,和她共享同一份溫馨,同一份柔情。
我終于擺脫了愛情的赤貧,在邂逅了美麗的緣分整整一個月后,終于,我有了愛人。就像很久沒有再觸摸網(wǎng)絡(luò)那樣,我真實的愛情,已經(jīng)完全脫離了虛幻,回歸到這個可親可愛色彩絢爛的現(xiàn)實世界里了。
肆
雖然是平房,但我們收拾得很舒適,很溫馨。邵美是學(xué)美術(shù)的,她專心致志地畫了幾幅抽象畫貼在墻上。我不懂畫,卻嘖嘖稱贊,邵美瞥了我一眼,說我是故意討好她。忙了一整天,夜色剛剛落下腳來,我們就累倒在了床上。邵美背對著我側(cè)躺著,我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平靜的心在美夢里游蕩。
陽光順利地穿過葡萄架,一小塊一小塊地浮游在院子當(dāng)中。蜜蜂在花間輕聲低飛,空氣中漂浮著新鮮牛奶的味道。長椅上的邵美戴著破舊的老花鏡,米黃色的長腿靈巧地掛在似被霜打過的耳朵上。眼袋燈籠那般高高地隆起,癟小的嘴唇吝惜地往口腔里邊縮。她在專心地翻看《南方周末》。從她那光光的束結(jié)腦后的發(fā)髻上,我看到青春深一腳淺一腳的痕跡。
女兒拖著麻花辮子從里屋輕盈地飄出,書包上繡著《神秘的羔羊》。
“不,媽媽,要吻嘴?!彼齼芍皇止醋∩勖赖牟绷耍嶂^,籠子里相思鳥躍躍跳跳。我躺在黃錚錚的軟椅上,想著年輕時沒有想通的心事。一睜開眼,小女孩的笑貌,一串串紫葡萄,細碎的陽光,歷歷在目……
我搖醒邵美,一口氣告訴她我剛剛所做的美夢。
邵美掩嘴而笑,酒窩深深地跳了出來。
“就你愛做些摸不著邊際的夢。昨天是畢加索教你養(yǎng)鴿子,今天是女兒拖著麻花辮。我看你神情恍惚,明天你趁早去問問校醫(yī)?!?/p>
“這夢是真的。不是真的就不會有這么深刻。早知道有你,高中畢業(yè)我就來了?!蔽夷剜?,脖子有些發(fā)硬。
“也不晚呀!我敞開心扉等著你愛呀?!鄙勖离p手推開我。
“我越來越感到我們不是戀人,倒像兄妹?!蔽矣行┍г沟卣f。
“老實坦白,你到底賤不賤?才失戀,馬上千方百計算計我。”邵美拿眼瞟著我。我知道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如今又扯到了少梅身上。
“邵美,男人在夜間感情最脆弱,都過去的事了,你怎么總喜歡老調(diào)重彈?”
“雨桓哥,求求你別灰心喪氣好不好?你回答那句‘求愛是醫(yī)治失戀的最佳辦法’不就得了?”邵美拍拍我,側(cè)過身橫亙在我面前,像堵頹廢的墻。臺燈淡幽幽地亮著,夜淺淺地滑落了。而夢,不顧一切地向我瀉來,我想,我的女兒這會兒定然背著《神秘的羔羊》,在放學(xué)的路上蹦蹦跳跳。她到處向同學(xué)吹噓:還沒到秋天,我們家的葡萄就熟了。
我有些心虛,摸下床自個兒尋毛衣穿上。伸手夠夠臉盆中的熱毛巾,若無其事地說:“最初追你的那陣子,你再傲些冷些俗些,我都會偃旗息鼓,也不用你侍候。還不是你沉不住氣。一聽我提倫勃朗,就兩眼放光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