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處釋放的青春 第一部分(23)

無處釋放的青春 作者:殷謙


“你在的時候我也喝啊,為什么要躲著你?!蔽颐撓峦馓?。

“知道我們家鄉(xiāng)有多美嗎?我這次差點兒都不想回重慶了?!鄙勖琅d高采烈。

憑我在外邊這些年的經(jīng)驗,年輕人談故鄉(xiāng),一般都是炫耀給他人聽的,這也算人性的一種。我雖然沒有去過幾乎誕生中國第一個諾貝爾文學獎的湘西,不過邵美一開口,我就知道她又要夸夸其談了。

“天嘞,清水江繞著我們湘西,一波三回頭,簡直舍不得離去。清水江上蕩木筏,才真是裙也飄飄,發(fā)也飄飄。天嘞!我的那幫畫友,身材無可挑剔,臉龐子更沒說的??上x少了,我形容不出。”邵美搖頭輕唱了起來。

自從上個禮拜在市區(qū)被她帶著“旅游”一番,又遭她的奚落,我對她多少懷有成見。見她這般賣弄,便冷笑道:“是啊,美哉湘西,物華天寶,雞蛋一塊錢三個;人杰地靈,愛情三分鐘永恒。尤其多產(chǎn)細皮嫩肉的如云美女,一直雄居出口地位。偶爾有幾個滯留本土,卻也鶴立雞群,不同凡響。”

“說得對,就是這樣。你怎么知道的?”邵美沒理會我的言外之意,樂呵呵的。

“當然,你們老家也不錯,百里杜鵑,馳名中外。去年花節(jié),我們到馬麗家,彝族舞蘆笙舞全跳。你們的那首《彝族舞曲》,美慘了。馬麗還一口咬定是洋曲呢?!鄙勖琅d致勃勃地說著。

冷冷回頭,故鄉(xiāng)像個閑坐的老年婦人,那場來得風光、去得慌亂的愛攪得她苦不堪言。除了月光慘淡,落葉翻飛,我再也記不得什么枯榮。不是生于斯長于斯的緣故,回頭看她我都不姓劉。邵美不提起,我差不多已經(jīng)把故鄉(xiāng)遺忘了。

出來念書后,我第一次回故鄉(xiāng),卻是在一個忙碌得讓人討不開眼睛的夏日,不論是茅草灣劉家老得褪了色的窗戶,還是文昌宮女孩子繃得緊緊的腰身,都給我一種活生生的動感。聽劉素素說,冬天的小城像一個玩累了的孩子,安安靜靜的,只有東一聲西一聲的狗叫;聽劉素素說,她喜歡踩著薄雪上東山去。殘碑邊,斷橋處,她都尋得著兒時的夢。她說,在這個城市只要你夢過,幾世幾年,你也會尋得著它。

上世紀五十年代,昆明堪稱旖旎的高原水鄉(xiāng)。那時,昆明城雖小如彈丸,但河流卻出奇的多。較有名氣的,當數(shù)盤龍江、大觀河、玉帶河、西壩河、明通河、大緣水河、小緣水河等。至于那些名氣不大的小河,就更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了。可謂滿城江河縱橫,到處小橋流水,四季花香鳥語,一派盎然的水鄉(xiāng)澤國之景。那年月,昆明的天是瓦藍的,空氣純凈得清心怡人。河流里的水,皆透明無瑕。稍大些的河流,如盤龍江、大觀河、玉帶河等,都生長著一些天然的名貴魚種,如金線魚、肉花魚、桂魚、鰱魚、烏棒、彎絲魚等。當年的篆塘,是昆明人眼中最大最壯觀的碼頭,這里隨時停泊著無數(shù)的船只,輪船的汽笛聲常常在寬闊的水面上回蕩不歇。大觀河已屬近郊,河兩岸茵茵柳絮常年飄飛,河水清澈如碧,河里漁家女蕩著木船,偶爾悠閑地哼上幾句歌調。

我是在一個萬木蕭蕭的秋夜離開昆明的,坐在公園高高的望星閣上,數(shù)著城里的燈一盞滅了又滅一盞,大觀河升起慘淡的霧,城虛幻如不存在的想像。連下山的路也看不清楚。我無端以為是愛情離我而去的緣故,久久地跪在這里,為永遠失去的日子,也為這個城市的一磚一瓦默默地禱告。在我自私的心底,故鄉(xiāng)是座不應該有秋天的城。我在秋天離開她,純粹也是一種錯誤。

“不過你們家的確沒湘西靚。河水嗚嗚咽咽,山坡笨頭笨腦?!鄙勖婪炱y說亂有理,真討人厭。

“可惜你要出嫁,誰也不會把湘西作嫁妝送你。”望望墻上幾根粗野的線條,我低聲嘰咕,“也不配?!?/p>

邵美聽見,生氣地背過身子,不再理我。

也許是我的疏忽大意,竟然忘記了和少梅聯(lián)系。我告訴邵美,趙強找我有事,就這樣才出了門。約上趙強一起到校外的臺球館打臺球。想起少梅,心思自然不在臺球上,趙強有些著急,幾次大罵我的臺球水平越來越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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