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后,他抱住她白皙的身體,順勢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他說,不要離開我。
他太孤獨。這和每一個真正學(xué)音樂的孩子一樣,孤獨和樂感有一定的與生俱來,相輔相成。
從小就勤學(xué)苦練的琴童,一路走過沒有玩具的童年,沒有游戲的少年,沒有交際的青年,除了樂器幾乎沒有更多的接觸。像是與世隔絕一般的活著。然而這些孩子的父母是永遠不會這樣認為的。作為父母只會拼命的進行所謂的培養(yǎng),把父母腦子的概念強行灌輸?shù)剿麄兓蛘咚齻兊男袆由稀?/p>
子敬從小就被老師定為天才。這是他的悲哀。他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懇求父母相信,他不是天才。他也不想當(dāng)音樂家。他只想像鄰居小朋友一樣有游戲,有正常的公園活動,有愛不釋手的游戲機。但是母親總是用平緩但絕不允許更改的語氣說,做人就要懂得勤奮和投入。
他總是在放學(xué)以后規(guī)定的時間里到家,然后拿起大提琴一弓一弓的拉。松香的灰落在琴面上就像落在他心里的霜,原本正在失去水分的童趣天性也無法復(fù)圓,逐漸枯竭。
父親最愛跟他講一句魯迅說過的話。世界上哪兒有天才,我只是拿別人喝咖啡的時間工作罷了。父親教他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人生就是一個先苦后甜的過程。你現(xiàn)在沒有玩,那些玩的小朋友到了長大以后會后悔的,他們會羨慕你的生活還有你的事業(yè)。子敬呀,你記住,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事業(yè)。男人有了事業(yè),一俊遮百丑,衣食也就無憂了。等你到這一天,我和你的母親也就放心了。那個時候,我們就算離開這個世界也會放心的離開。
請您不要說下去了。我不愿意聽到您說離開這個世界這樣的話。每當(dāng)父親說這樣的話他就覺得自己像是做錯了什么事,有一種巨大的內(nèi)疚感襲擊他的內(nèi)心,讓他惶恐。他本來只是想告訴父親,他不打算成為什么人上人,我就想和別的同學(xué)一樣,有自由,有歡樂。
從小到大,他只有從來北京讀大學(xué)那一天開始才真正的逃離了父母長期以來慈愛的高壓管理。這種高壓政策只是父母對于他的一種愛的表達。稱之為愛的教育。但父母不知道這種可以犧牲一切去愛這個孩子的偉大精神實際上就是一種無形的枷鎖。
他從小就沒有朋友,是一個從小就獨自和這個世界戰(zhàn)斗的人。在大千世界外有人為他修一堵墻,把他隔在里面。年復(fù)一年,越修越高。他抱住她說,當(dāng)這堵墻修到最后我自己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了解墻外的世界時,你就出現(xiàn)了。而且你也叫子敬,命運的巧合,子敬救了子敬,聽上去像是我自己救了自己。所以,從今天起你就長在我心里,不要離開我。
平安夜后的第二天早晨子敬去了外地,開始了繁忙的演出。每年這個時候都是演出的高峰期。他的導(dǎo)師為他接了連續(xù)七場的演出。作為大一的新生,這個演出量已經(jīng)可以讓高年級的學(xué)長們嫉妒成疾。但是他并不開心。他像個孩子一樣在她面前抱怨。在新一年的到來之即就要飽受相思之苦,命運不公平。她笑著靠在他的肩上,刮他的鼻子。
我每一場演出都會用心拉給你聽,隔著珠江越過秦嶺,你會聽得到。我只在為你一個人演奏。他將她的頭發(fā)散下來捧在鼻尖用心的品味。他說,我從來沒有那么迷戀過一種花的味道。
廣東的演出他表現(xiàn)的相當(dāng)棒。報紙上開始逐漸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專家的點評和贊賞。他每天演出前都會給她打電話,告訴她他穿好了燕尾服,他弓子上了新的松香,等上臺的時候心里會說一句,馮子敬,我開始為你演奏了,加油吧。
他在廣州、佛山、珠海、深圳和汕頭整整跑了兩個禮拜。這種密集型的演出一般會給演奏者帶來很大的壓力,無論是身體的還是心理的。以前遇到這樣的演出他最容易越到后來拉的越糟糕。他每結(jié)束一場就開始擔(dān)憂下一場的演出,一個演出循環(huán)結(jié)束后疲憊不堪,失眠心煩。但是這兩周的演出他充滿了激情,每一場拉的投入且堪稱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