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茉莉的時候，我十八歲，她只有八歲。茉莉是麗沁的妹妹，那天是我第一次送麗沁回家。

在麗沁家門口，我見到了這個漂亮而又淘氣的小女孩，她正在給那一株比她還高的綠色植物澆水。碧綠的葉子和潔白的小花映襯著她紅紅的臉蛋，很惹人喜歡。

看到我們，她蹦蹦跳跳地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淡淡的清香。

她甜甜地叫我翔哥哥，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我有點(diǎn)訝異，這個小女孩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看著我迷惑的樣子，她過來讓我彎下腰，貼著我耳朵說：姐姐床頭那一大沓“情書”是你寫的吧，我查過字典才知道你的名字是這么念的。

我一抬起頭卻看見，她正沖著麗沁眨眼睛：哦，姐姐有男朋友啦！

我的臉開始灼熱起來，這個小鬼可不簡單。

我承認(rèn)我一直喜歡著麗沁，那每天一封的情書確實(shí)是我一手炮制的，但每一次麗沁不動聲色地收下后，總是巧笑嫣然地說，要把心思放到學(xué)習(xí)上去，其他的事情等到高考過后再說。

我只好答應(yīng)她，條件是讓我每天送她回家。麗沁允許了，她的條件是我必須保持在班上前五名的學(xué)習(xí)成績。

看著麗沁追著茉莉要打，兩個人嘻嘻哈哈地滿屋子亂跑，我的臉卻紅到了脖子根。

那次之后，茉莉便像個跟屁蟲一樣跟著我們，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小討厭。

我和麗沁到圖書館去看書，茉莉就拿著一本畫冊不停地問我這呀那呀，惹來旁邊很多人的抗議；我和麗沁到郊外去放風(fēng)箏，茉莉就跟著我們跑，和我搶手中的風(fēng)箏線，而風(fēng)箏到了她的手中就呼啦啦地下墜；周末我和麗沁到街上去掃蕩小吃街，茉莉就緊緊拉著我的手生怕我們甩了她，還吵吵嚷嚷個不停，一會要吃冰淇淋一會要吃羊肉串，累了還嬌憨地要我背她，真是夠折騰人的。

我喜歡捏著她的鼻子說：討厭的茉莉，你就像個不知疲倦的鬧鐘。然后輕輕地拍一下她的小腦袋，機(jī)靈的她就會真的像只鬧夠了的鬧鐘一樣，配合地閉上嘴巴。真奇怪，連她姐姐的話都不聽的茉莉，只要我輕輕一拍她的腦袋就能安靜下來。

這個時候的茉莉特別可愛，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像極了油畫中可愛的小天使。

二

高考很快過去，我考上了公安大學(xué)，而麗沁則考上了師范大學(xué)。好在我們兩所學(xué)校離得不遠(yuǎn)，而且都是在本市，所以還是能經(jīng)常見面。

我常常去師范大學(xué)找麗沁，看著長發(fā)飄飄楚楚動人的麗沁在眾多男生中閃閃爍爍，我的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情人節(jié)那個傍晚，我鼓起勇氣，用做兼職掙來的錢買了一束玫瑰，來到她的宿舍樓。當(dāng)我還在路上不斷地背誦電影里那些經(jīng)典場景的臺詞時，卻發(fā)現(xiàn)迎面向我走來的那一對情侶中的女生，竟然是麗沁！

我藏在身后的玫瑰瞬間凋零，花瓣一片片落了一地。

麗沁走過來把我介紹給那個男生，我嘴角翹了一下，努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晌覍?shí)在聽不清楚她在說什么，看著麗沁小鳥依人地挽著別人的手走出我的視線，只覺得腦袋里嗡嗡直響。

我不知道那個晚上我是怎么走回去的，只記得當(dāng)我跌跌撞撞恍恍惚惚地經(jīng)過麗沁家的時候，茉莉一下子跳到了我的面前。

茉莉把我拉到她那株茉莉花跟前，她說，翔哥哥，你看我的茉莉花怎么枯萎了。

我哪里還有心情理睬她，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都是那兩個揮之不去的身影。

可是茉莉不依不饒，一定要我?guī)退胂朕k法。我沖著她叫起來：我說茉莉，你怎么和你姐姐一樣煩人！還煩躁地踢了一腳那株茉莉花。

沒想到一向嘻嘻哈哈的茉莉竟然一下子哭了起來，弄得我不知所措。

她哭著說：翔哥哥，你知道嗎，這株茉莉是爺爺在我出生的時候種下的，爺爺說我要和這株茉莉一起長大，可是現(xiàn)在茉莉就快要枯萎了。

我趕緊走過去拭去她眼角的淚：都是哥哥不好，來，哥哥和你一起想想辦法。

我和茉莉?yàn)檐岳蚧ㄖ匦滤闪送?，又施了花肥澆了水?/p>

我一抬頭，看見茉莉指著我鼻子咯咯地笑，我看著茉莉弄得花貓一樣的臉也不禁大笑起來。

然后我們坐在茉莉家的臺階前，頭頂上月明星稀，依稀還有一陣清幽的茉莉花香沁入心髓，多么寧靜的一個夜晚。

我心生疑惑：茉莉什么時候竟變得這么安靜？

突然茉莉拉著我的手說：翔哥哥，我知道你為什么生氣，我姐姐有了新男朋友，我見過他們在一起。但是翔哥哥你不要難過，姐姐不要你了我要你啊，等茉莉長大了茉莉就嫁給翔哥哥好嗎？

我吃了一驚，這個小女孩哪里懂得這么多感情的事呢，我撫摩著茉莉的小辮子笑著說：傻丫頭，等你長大，翔哥哥已經(jīng)老了。

不，翔哥哥，你一定要等我長大好嗎？茉莉認(rèn)真地看著我說。

茉莉搖著我的手一定要我答應(yīng)她，我只好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一年我二十歲，茉莉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