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是何人?”樊一風(fēng)死死盯住龐旭。
沒等龐旭回答,周令西匆匆跑到梳妝臺前,隨手抹了一團(tuán)胭脂,往樊一風(fēng)臉上擦去。她的動作很快,樊一風(fēng)根本不知道她對自己做了什么,只感覺到微涼的指尖從自己臉上輕輕劃過,如蜻蜓點水般淺嘗輒止。
“你干什么?”樊一風(fēng)大聲喝道。
周令西得意地笑,“樊大少爺,我勸你還是小聲點吧,免得把其他人引來。我想,你也不愿意別人看到你這副尊榮,對吧?”
說完她拿起一面小銅鏡放到樊一風(fēng)面前。
在鏡子里,樊一風(fēng)看見自己右頰紅彤彤一片,那樣的顏色勝過了二月里的鮮花。頓時,他的臉色無比難看,橫眉豎眼。他明白周令西的意思,這小妮子很精明,她怕他開口喊人,所以先發(fā)制人。像他這樣的人物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面子,她就是看中這一點才會如此囂張。
“怎么樣,樊大少爺,我覺得你應(yīng)該改個名字,叫樊一紅,哈哈哈……”周令西撐著肚子,幾乎笑岔氣了,絲毫不顧樊一風(fēng)此時能殺人的眼神。
龐旭搖搖頭,提醒她,“師妹,別鬧了,我們走吧?!?/p>
“師兄你真厲害,”周令西說,“你這么遲才來救我,本來我是很生氣的。不過,只要你告訴我你剛才是怎么把他給點住的,我就既往不咎,怎么樣?”
龐旭哭笑不得。
“你快說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隔空點穴?”
“是用石頭打的。剛才我在外面隨手抓了一把石頭,打算救你出去的時候當(dāng)暗器用?!?/p>
周令西的笑僵住,小小失望了一把,“我還以為是傳說中的隔空點穴呢,本來還想讓你教我的?!?/p>
話鋒一轉(zhuǎn),周令西馬上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笑嘻嘻地對樊一風(fēng)說:“怎么樣啊樊一風(fēng),知道我?guī)熜值膮柡α税?!欺?fù)我,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周令西臉上始終是帶著笑的,她越是高興,樊一風(fēng)的臉色就越發(fā)陰沉。
“看什么看,你敢這么對著本小姐看,小心本小姐挖了你的眼珠子!”周令西狠狠踹了他幾腳。
樊一風(fēng)的眼中幾乎能噴出火來,死死盯著周令西看。
“還看,再看我會再揍你的!我真的會揍你的!”
周令西已經(jīng)掄起拳頭,做出一副要打下去的樣子。
龐旭趕緊拉開她,“師妹,你別鬧了,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我們想走就沒那么簡單了?!?/p>
“怕什么,萬一有人進(jìn)來看見,該擔(dān)心的是他。”周令西瞥了一眼樊一風(fēng),對龐旭的話不以為意。
龐旭拿周令西沒辦法,無奈地?fù)u搖頭。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少主,發(fā)生什么事了?”
樊一風(fēng)想都沒想,脫口道:“沒你們的事,都給我下去!”
“是?!?/p>
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漸不可聞。
周令西憋不住了,終于笑出聲來,一邊笑一邊對龐旭擠眼睛,“怎么樣,師兄,我說得沒錯吧?!?/p>
“你呀——”龐旭寵溺地笑笑。
樊一風(fēng)早已氣得臉色發(fā)青,他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周令西的臉,里面透出令人望而生畏的寒光。
周令西毫不畏懼,她走近樊一風(fēng),從袖子里拿出匕首在他臉上比畫幾下,慢條斯理地說:“樊少主,你長得真帥啊,一定迷死了不少女人吧?男人也肯定被你迷死不少吧?嘖嘖,真是一張禍國殃民的臉?。∧阏f我要是一不小心在上面留下了記號,那……”她刻意加重了“一不小心”四個字,笑得很不懷好意。
樊一風(fēng)嘴巴動了動,看樣子像是想沖周令西吐口水。
周令西一點都不生氣,她笑得比春日陽光還燦爛,“不許吐口水,你要是敢吐出來,我就在你臉上畫烏龜!會留疤的哦,這樣一來,以后就沒有人喜歡你啦?!?/p>
“你會后悔的。”樊一風(fēng)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臉拉得比馬還長。
“別激動嘛,放心,我是不會劃花你的臉的?!敝芰钗骺┛┑匦χ?,突然臉色一變,惡狠狠地說,“不過我會閹了你,看你還怎么風(fēng)流多情!”
“師妹不可!”龐旭急忙擋住周令西高高舉起的匕首。
“哎呀!我只是嚇嚇?biāo)憔o張什么!”
而此時,樊一風(fēng)的臉都扭曲了,他一字一句道:“宋羽西,你最好別亂來,否則,就算下地獄我也會拉你陪葬的。”
“宋羽西,誰呀?”周令西掩嘴笑,“你這人真笨,別人說什么你就信啊。本小姐叫周令西,不叫宋羽西,更不是微雨山莊的人。算了,本小姐沒空陪你瞎扯,后會無期?!?/p>
龐旭見周令西終于肯走了,松了一口氣。卻見她剛一轉(zhuǎn)身,又停住腳步。
“差點忘了一件事,師兄你再等我一下?!?/p>
周令西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紙,扔到樊一風(fēng)臉上,“看清楚了嗎,這是休書,我們今天的拜堂不算數(shù)的。從今往后,也不要跟別人說你認(rèn)識我!”
周令西拉起樊一風(fēng)的手,在他大拇指上劃了一刀,血立刻涌了出來。她馬上把他的大拇指按在休書上。
龐旭目瞪口呆,“師妹,你……你居然連休書都寫了?”
“是啊,這叫兩手準(zhǔn)備?!敝芰钗骱茏院?,“現(xiàn)在我們可以走了,沒有后顧之憂。”
臨走之前,龐旭同情地看了看一言不發(fā)的樊一風(fēng),“樊公子,半個時辰后你的穴道自會解開,冒犯了?!?/p>
“哎呀!你跟他說這么多干嗎,走啦走啦。”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樊一風(fēng)依舊一言不發(fā)。氣憤過頭,留下更多的只有無奈。他狠狠閉上眼睛,在心里重復(fù)默念著“周令西”這個名字。他看得出來,這個女子絕對不像她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純真。
樊一風(fēng)一早就知道將要嫁給自己的并非微雨山莊莊主的親生女兒,而且他也不在乎對方是誰,因為他根本無心于婚事,娶宋家的小姐只是他爺爺?shù)囊馑?。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宋羽西,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她周令西,她竟然如此大膽,在神兵閣的地盤上公然捋他的虎須。
而和周令西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樊一風(fēng)雖然未曾和他正面交鋒,但他敢肯定,對方的功夫絕對在自己之上。進(jìn)門之后他根本沒有察覺到房中還有第三個人,否則也不會這么容易被偷襲。若對方是敵人,那他應(yīng)該是一個很可怕的敵人。
如今樊一風(fēng)動彈不得,更不能叫人進(jìn)來。周令西賭注下對了,驕傲如他,是不可能讓別人見到他這副狼狽樣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然后,用更多的時間去洗刷這個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