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亂叫啥？”黃頭發(fā)突然一骨碌翻身起來，“你管誰叫阿姨？”

“你不是渾身疼，起來都沒勁？”男孩問。

“哎呀——讓你這么一說，又疼了……”黃頭發(fā)呻吟起來。

“你可以去交錢了?！庇嘈囊话褜懞玫奶幏焦{給了那個男孩，免得他尷尬。

男孩接過處方箋，卻沒有動，反倒從背包里掏出一樣東西，“喏，這個給你?！?/p>

余心一莫名其妙地接過，原來是一張彩色噴墨的素描，一個黑衣長發(fā)女孩獨自蹲在一座老石墻下。

“我們是做封面設計的?！蹦泻⒔忉專斑@是我才畫好的封面。我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子很像你！”

余心一駭笑，這就是他一直盯著自己看的原因嗎？女孩子？或許自己還有女孩的外表。但是不管怎么說，被人這樣稱呼，對一個少婦來說總是值得高興的。

“送給你?！蹦泻⒂种貜鸵淮?。余心一活到三十歲，也不是沒收過男人的禮物，小到鮮花糖果，大到戒指項鏈；但是素描畫——還說是像自己？這還真是嶄新的初體驗！

“那……謝謝你?！彼仓缓眠@么說了。一張畫又不值什么錢，人家誠心感謝自己，總不能當?shù)乩滓粯油瞥鋈グ桑?/p>

“小朋友挺有一手的嘛！不過，她可不是女孩子?！弊苛缱叱鰜恚拔覀兊挠啻蠓颉?/p>

“我都三十了?！庇嘈囊恢坏么驍啵獾米苛缒菑垱]遮攔的嘴嚷出什么來。她舉起畫仔細端詳，看出這是一本小說的封面，之前她一直以為那些封面設計都是從網(wǎng)絡上扒拉下來的圖片呢！

男孩忽然笑了，非常迅速的笑容從那黑眼睛里透出來，看上去很詭異。他迅速地高舉起手里的手機，咔嚓一聲，余心一本能地一眨眼睛，男孩已經(jīng)將手機收起。

“你加我的MSN，我把照片傳給你?！?/p>

又是一個猝不及防，余心一眼睜睜看著桌子上的空白處方箋被男孩撕下一張，刷刷刷，上面被畫了一串字符后，不知怎么的就塞進了她手里。

那天，那個叫蘇冉的小男孩怎么離開的，余心一不知道。因為卓羚在笑，小護士也在笑，連那受傷的男生都齜牙咧嘴地笑，床上的黃頭發(fā)女人也不疼了不抱怨了，她笑得格格的。整個門診里都是樂不可支的笑聲。

余心一想，自己應該說已經(jīng)有八十歲了，而不是三十歲，這樣她可以直接裝心臟病死給在場所有人看。處方箋早被丟進了醫(yī)院的垃圾筐里，可是那個MSN號她卻記得，因為實在很好記，就是那個男孩名字的縮寫加郵箱后綴。但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不會去加。這樣的搭訕游戲余心一覺得對她這樣“高齡”的女人來說，未免太無聊了。何況，她還是一個離婚的女人，更何況，她背負著一套——不，是半套——需要按揭十八年的房子。

手機上還是沒有繳款提示。她不得不拿起電話，撥了前夫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