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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便有人被拖了過來,扔在我們面前。我透過被自己揉得血紅血紅的眼睛看其他人,大家俱是沉默低頭,地上那人已經(jīng)昏過去了,被人拖動,呻吟一聲醒過來,再看到其他人的目光,表情略有些驚愣。
這個人……要被殺了?
我倒不是怕死人,十三歲那年,滿城血光我都經(jīng)歷過了,現(xiàn)在死個把人在我面前算什么?但這人要是被殺,直接原因就是因為我,雖然他把我忘記在火場里,但看看其他人的目光,還覺得他忘記得很有道理吧。
紅衣勉強笑著開口道:“尊上,孟成擅自行動,的確該殺,但他這些年鞍前馬后,念他一點苦勞,或者留他一條狗命,以后將功贖罪吧。”
莫離冷冷掃了她一眼,那人倒是條硬漢子,聽紅衣這么一說,再看到立在莫離身邊灰頭土臉的我,立刻明白過來,從地上撐起身子勉強對莫離跪了,說話時卻不低頭。
“沒辦成紅總管交代的事情是我的不對,孟成愿意受罰?!?/p>
我一聽,嗯,這人雖然倒霉,但眼力勁兒不錯,看得出情勢,分得清主次,這么說話倒是往活路里去的。
沒想到他話音剛落,一轉(zhuǎn)身就對上我,手指著我,目光兇狠,“不過這個女人,給莊里惹來這么大的麻煩!大人偏居此地,一向與中原武林相安無事,現(xiàn)在為了一個女人與他們起了紛爭,還讓人欺上門來,這種不重要的妖物燒死最好,要將她尸體丟到那群假仁假義的東西臉上,那才解恨。”
這人……我聽完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再看莫離的眼神果然不對了,手指一動,竟像是要親自動手。
我比他動作更快,沖上去一腳踹在那人身上,“你說誰是不重要的妖物?我不重要你們死氣白賴地把我?guī)У竭@兒來?我不重要那么一群人上門來要把我搶回去?我不重要還給鎖在那么變態(tài)的屋子里?你在這兒侮辱誰???”
我這一番話說完,突然覺得很有問題,我是重要了,但妖物呢?這兩字我還沒辯駁過呢,正要再說,但那重傷的實心眼,被我一腳踹倒在地上,居然還梗著脖子對我叫:“妖女,你這個妖女……”
倒是旁邊人清醒得快,齊刷刷對著莫離跪下了。
“大人,屬下們無知,請大人一起治罪?!?/p>
那孟成還想說話,被紅衣走過去一個耳光扇在臉上。
“大人帶回來的人,自有道理,要是沒了你就是誤了大事,還嘴硬,想死就自己去,別連累兄弟們?!?/p>
他這才不做聲了,半張臉貼在地上,死魚那樣,大概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嘴里哽咽,“大人,小的當(dāng)年隨大人從教中下來,兄弟們十去七八,能活下來的這條命都是大人給的?,F(xiàn)在辦了錯事,這就交還給大人吧,孟成無怨?!?/p>
紅衣轉(zhuǎn)身,“尊上,這蠢物……”
莫離面沉似水,不知是在發(fā)我的脾氣還是在發(fā)所有人的脾氣,最后才一甩手,黑影凌空,一鞭子把地上那人抽得老遠。
“滾,抽他一百鞭子,不死再讓他滾回來見我。”
這就是不要他死了。
所有人吁氣,連我都想往額頭上抹把汗,再看他們看我的表情,心里就不樂意了。
看什么?這么大動靜還不是你們老大搞出來的。就這么把我一丟,也不告訴別人我究竟是拿來派什么用處的,重要程度為多少,讓手下人誤解,差點丟了我和他的兩條小命。我還嚇得死去活來呢。
等再進得內(nèi)堂,莫離便不再讓我離開他左右。紅衣與另一個穿青色儒服的斯文男人左右立了,說話前都先往我這兒看了一眼。
莫離沒一點兒忌諱,直接說:“就讓她待在這里,以后我會處理?!?/p>
我腹誹,以后你要怎么處理我?
但那兩人立刻收回目光,好像我已經(jīng)是個透明的死人。
青衣男人先說話:“那些白道上的人,來得蹊蹺?!?/p>
紅衣跟上,“青衣說得是,我們久居此地,一向隱秘,即便有人泄密,有怎么會來得這么快,又公然要我們將這女孩交出去,她到這兒不過一天?!?/p>
“你們怎么看?”
“莫不是那些死老頭子……”紅衣咬著牙說話。
“若是長老們,不該如此輕率,畢竟教主仍在?!鼻嘁鲁烈?。
其實我也覺得奇怪,但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這邪教組織如此混亂,居然還讓江湖上人人聞風(fēng)喪膽。莫離武功高得驚人,手下也不弱,可什么組織不都得講個嚴密性,這么容易就泄漏行蹤的,還混什么?。?/p>
莫離許久沒有說話,忽然輕聲一嘆,“我明白了?!?/p>
?。窟@就明白了?
這回就連我都忍不住與另兩個人面面相覷。
我們?nèi)齻€正等著莫離大人答疑的時候,外頭突然有人通傳。
“尊上,山下來人,說是成家莊成平代盟主文德前來求見?!?/p>
這熟悉的名字讓我猛地抬頭,過去的一切都回來了。
是成平啊,真沒想到,我這輩子還有機會,見到這冷冰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