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終于迎來了休息日,許亦菡早早起了床,去超市買了些東西。
在公車上她找到了一個空座位坐了下來,將袋子放在了腳邊。
和煦的陽光投過窗戶灑落在她身上,此時的光線明明格外的柔和,她卻覺得刺眼,便將手放在眼簾上方,試圖遮擋住,然而陽光還是從她的指縫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傾灑到她的眼睫上,不禁讓她眨了眨眼睛,眼睫毛微顫。
每一次去那里,她的心都無法平靜下來。她反復(fù)地跟自己說,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了。可是,那些紛亂的思緒終究不放過她,一次次地占據(jù)她的腦際,縈繞不散。
在昨晚幾度無法入眠的深夜,她終于明白,思念一個不存在的人是種絕望的煎熬,是念著想著,卻再也觸不到的悲涼。
一覺醒來,她以為那些思緒會全部散去,但還殘留著些許碎屑,使得她的心有點(diǎn)沉,甚至,胸口還有點(diǎn)涼意,如同冬日清晨的霜露。
陽光再怎么溫暖柔和,似乎都穿不透她胸口的那點(diǎn)涼。
到達(dá)目的地,許亦菡下車后往前走。她看著周圍的建筑物,似乎都沒有變樣,跟她一個月來之前一樣。
走到了一個顯舊的小區(qū)前,她抬頭望了望高聳的樓,從下往上,一層一層地看,似乎在數(shù)樓層,然后,目光在一個窗口停頓,久久地凝望。
“誰呀?”門內(nèi)傳來中年婦人的聲音。
“是我。”不管門內(nèi)的人能不能聽得到,許亦菡拽了拽手中的袋子回答道。
里面的人透過貓眼看到了許亦菡,連忙打開門,笑著招呼她:“是亦菡啊,今兒怎么有空來了?”
“禮拜六,正好放假。”許亦菡將手上的袋子放到客廳的桌上,“伯母,這是買的水果,有您喜歡吃的香蕉?!?/p>
“你這丫頭,每次來都要這么客氣,下次別帶這些東西來了。我想吃了就下樓買,方便著呢,你買了帶過來多麻煩?!?/p>
“沒事,不麻煩。”許亦菡笑著說,“伯母,瀟玉呢,在家嗎?”
“在的在的,我這就去喊她?!?/p>
“媽,誰來了?”一個跟許亦菡年齡相仿的女孩推著輪椅從臥室出來了,看到許亦菡,萬分高興地叫了聲,“亦菡?!?/p>
“你吃過早飯了嗎?沒吃過就讓我媽去給你做一份?!眲t玉跟許亦菡說。
“吃過了?!痹S亦菡將劉瀟玉推到了沙發(fā)旁邊,繼而對劉母說,“伯母您去忙您的,不用做了?!?/p>
“那我去菜場買點(diǎn)菜回來,中午啊,你就留在這兒吃午飯?!眲⒛笓Q上鞋,拿上了袋子,準(zhǔn)備出門。
“伯母,您也別客氣,家里如果有什么菜的話就不用出去買了?!痹S亦菡不是頭一回來這兒了,跟劉瀟玉的家人也比較熟絡(luò)了,每每來劉母都很客氣。
這個現(xiàn)在看來對許亦菡很客氣的劉母,曾經(jīng)將她推出門不讓她進(jìn)來,跟她說了些刺耳難聽的話,讓她因此沉悶了好一陣。如今好了,當(dāng)所有的恩怨解開后,劉母對她也沒啥偏見了。
“亦菡,讓我媽去吧,家里也沒啥菜了,現(xiàn)在去買,菜還新鮮?!眲t玉笑著對許亦菡說。
“嗯,那好?!痹S亦菡說。
劉母出去后,許亦菡坐到了沙發(fā)上,從袋子里拿出一個橘子,剝起來,剝好后遞給劉瀟玉:“嘗嘗,這個季節(jié)的橘子還挺好吃的,不酸?!?/p>
“謝謝?!眲t玉笑著接過,不經(jīng)意間,她看到了許亦菡右手心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便問,“你的手怎么了?”
“哪兒?”許亦菡一開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見劉瀟玉盯著自己的右手看,笑道,“你說這個啊。”抬了抬自己的右手,“不小心磕著的?!?/p>
“以后要多注意,留下傷疤就不好了,你這只玉手就難以見人啦?!眲t玉呵呵笑。
“哪有你說得這么夸張,有誰會盯著人家的手心看啊,那也太無聊了?!?/p>
“說著玩的。”劉瀟玉邊剝著橘子上的白色細(xì)絲邊說,“最近工作還順利吧?”
“嗯,挺好的?!痹S亦菡開始給劉瀟玉講學(xué)校里的趣事。
“這幫小孩還真蠻有意思的,你呢,這個班主任當(dāng)?shù)貌诲e啊?!眲t玉聽著聽著不禁笑道。
“唉,別提了,他們頑皮著呢。”
“跟小孩玩多有趣,我還巴不得是你呢?!?/p>
“那你呢,上次跟我說的那個程序怎么樣了,有進(jìn)展沒?”
“進(jìn)展很大。”劉瀟玉臉上有掩不住的高興,“這個要多虧陳煥了?!?/p>
“陳煥?這礙著陳煥什么事了?”許亦菡十分訝異,怎么什么事都跟陳煥沾邊?
“是這樣的,有個周末他來我這兒,我跟他也就隨便聊聊天,聊到了我最近在做些什么,然后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訴他了,他大學(xué)不是專修計(jì)算機(jī)的嗎,對程序之類的很熟悉,他就給了我不少指點(diǎn)。”
“這樣啊?!痹S亦菡停頓了半晌,問道,“那他……經(jīng)常來嗎?”
“也不是經(jīng)常來,就像你這樣,有空了就過來看看?!眲t玉說,“不過呀,他是大忙人,沒你看我的時間多?!?/p>
“……”
“你們現(xiàn)在有聯(lián)系嗎?”劉瀟玉格外小心地問。
“我跟他見過面了……”許亦菡的聲音聽來顯得悠遠(yuǎn)。
“他每次來我這兒都會打聽你的消息,我想啊,他大概還……”
“瀟玉,別說了?!痹S亦菡打斷劉瀟玉的話頭,神情有些黯然。
“亦菡,我知道有些話我不該說,你們的事我也管不了……”劉瀟玉緩緩說道,“當(dāng)年你離開之后叫我不要告訴他有關(guān)你的任何聯(lián)系方式,我答應(yīng)你了,你們之后應(yīng)該是沒有聯(lián)系過吧。但是你知道嗎,自從他回國以后,只要他有空就到我這兒,也許有一部分原因是來看我,但更多的是因?yàn)槭裁矗阆脒^沒?”
字字句句落在了許亦菡的心里,如同打落在荷葉上的雨水,水珠滯留在荷葉上,遲遲不滑落,長久停留。
許亦菡半晌都沒有說話,似乎在想些什么,過了好久才說:“不管他現(xiàn)在怎么想,都是一個已經(jīng)有女朋友的人了,就不該有別的雜念?!?/p>
“哦?他有女朋友了?這個他倒沒說起。不過,看得出他現(xiàn)在還是在乎你的。畢竟他愛你愛了那么久,你說他會輕易忘記你嗎?”
誰不曾愛過,可是又有誰懂得時光過境后,那愛會不會遷徙?候鳥都會隨著季節(jié)的變換而南飛,何況人呢?
許亦菡并不希冀什么,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好的了,又何必想這樣的問題呢。她從塑料袋里拿出一個橘子,拿在手中轉(zhuǎn)著,翻轉(zhuǎn)出好看的弧度,笑了笑說:“他怎么想我不知道,我知道自己怎么想就可以了?!?/p>
“那你是怎么想的?”劉瀟玉問。
許亦菡站了起來,將手搭上劉瀟玉坐的輪椅:“我?guī)愠鋈ド⑸⒉桨??!?/p>
“嗯,好的?!眲t玉也不深究剛才那個問題,話題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