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往事還歷歷在目，但時光已然悄悄流逝。

許亦菡一邊沉浸在回憶里，一邊看著手中的樹葉，不知不覺，已被她揉捏成一團，露出清晰的經(jīng)脈。

“還記得高三那一年嗎？”坐在她身旁的林源說。

“呃？”

“那么久的事了也許你不記得了?！绷衷醋旖俏P。

“什么事？”

“我給你寄信的次數(shù)變少了，你發(fā)覺到了嗎？”

“嗯?！笔前。且荒?，是高三沖刺的一年，可他給予她的鼓勵卻少得可憐，信件也遠不如從前的多。

“知道為什么嗎？”

許亦菡搖搖頭。

“我想讓你考到我的學校……不過，你也知道這所學校不是輕而易舉就能考上的，所以就要你一心一意地學習，不能分心?！?/p>

“噢?！痹S亦菡將手中的葉片扔在了腳邊。

“當初你生我的氣嗎？”

“……沒有?！痹趺磿]有呢，當時的她是怪他的，她寫信給他不回，抽空給他電話也很少接，她不知道他為什么那樣，她不敢胡思亂想，只好逼著自己靜下心來好好學習。今日她知道了他為什么不回信不接電話的原因，可是心里已沒多大的感覺了，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那些氣也早就消了。

其實，她更愿意不知道這個真相；她更愿意，在那個辛苦的沖刺階段，他能陪她一起度過，而不是讓她一個人默默地苦讀。

“當我知道你考到我們學校時，我真的很開心?！?/p>

“那你還不是沒有去接我?！?/p>

“我……”林源笑了笑，沉吟一會兒，“我很想去接你的?！?/p>

“到最后你不還是沒去嗎，你也跟我說了，你忙抽不開身，我能理解?！?/p>

“……”忙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陳煥跟他說他要去接許亦菡。那時林源并不知道陳煥喜歡許亦菡，認為他們只是很要好的朋友。直到有一天，就在那個圣誕節(jié)，原本他計劃約許亦菡出去的，但是他的動作比陳煥晚了一步，開始給她打電話時還能打通卻沒人接，后來打時便是機械的關(guān)機提示。當晚正好宿舍的人組織要去市區(qū)K歌，他去了，就在那個夜市旁邊，在那個街頭，他無意中看到了相擁接吻的陳煥和許亦菡，是巧合，也是心傷。

那個畫面像個悠長緩慢的長鏡頭，在他的視線里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昨晚的喜悅瞬間崩塌，寒冬里，他的心愈發(fā)冰涼。

他一直以為她喜歡他，只是她出于女孩子自身的矜持，所以未曾跟他表明什么，而自己呢？是不是跟她有著同樣的矜持？在別的男生瘋狂追求她的時候，他只是默默地守候著她，等待著一個好的時機跟她示愛，圣誕節(jié)前夕本有很好的示愛機會，可是他卻又不知該怎么說了，是說“我喜歡你，我們一起交往吧”，說“我一直很喜歡你，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說“今生，你愿意陪我一起看細水長流嗎”，還是說“我想和你一起度過余生”？思來想去，有的太過直接，有的又太過深情，到底哪一種才是最好的表白？回去后，他想了很久終于想好了措辭，決定在圣誕節(jié)的那個晚上跟她表白，奈何陳煥和許亦菡接吻的畫面將他所有的計劃都打破了。

老天在捉弄他嗎？想表白時他沒有開得了口，決定表白時已沒了機會。

自從那一晚后，他終于明白了，陳煥對許亦菡的好不僅僅因為是朋友，還摻雜了別的情感。

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打算接受除許亦菡之外的其他任何女生。

大一那年，他去見許亦菡，從許亦菡送他進入車站，從他輕輕吻上她的額頭，從他對她說“我會在C大等你”，還有他隱約聽到的那一句“你要等我”，他便決定等她，等那一天，他們會在一起的那一天。心想，只要她在學校一天，他的心就不會有半分的偏離，他亦不會選擇別人。

他失去了一次最好的表白機會，但他相信，以后還會有的，只要，她愛的是他。

是啊，他心中的希望還沒有完全破滅，他記得他們曾經(jīng)的信件，一封封載滿了彼此的快樂和憂愁。他相信，他們的心是相通的，有很多的共同點，是志同道合的，他用這些維系對她的希望。然而，直到他在校的最后一年，他們的關(guān)系仍然沒有任何進展，陳煥始終在她身邊，她好似也沒有拒絕，太像親密無間的朋友。無疑，陳煥是愛她的，他心知肚明，但他卻一直都沒弄明白，她心里到底愛的是誰。

大學畢業(yè)了，他所有的等待都已虛耗殆盡。也許，她愛的并不是他。他給了自己一個他們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那個偏執(zhí)地愛著自己的楊曉悠，成了他最后的選擇。

林源現(xiàn)在想想自己當時的選擇，心里不無遺憾，如果他能夠繼續(xù)堅持下去的話，那她還會去西部支教嗎？他們在這幾年里會一點聯(lián)系都沒有嗎？

可是萬事都無法回頭，他不能將來時路再走一遍，他只能看當下，看往后。幸好，她還是單身，他的錯失也許只是一時，并不是一輩子。

林源看著身旁的許亦菡，嘴角稍稍揚起，眉目間染上溫和的笑意，他將視線移到許亦菡的脖頸處：“那條項鏈呢？”

許亦菡略略遲疑了下，微微笑道：“放家里了?！?/p>

那年的平安夜林源送給她的是一條很精美的項鏈，款式新穎，看上去價格不菲，相比她送給他的禮物，要昂貴得多，她本打算退還給他，但想來想去總歸不好，便留了下來，在一個月色姣美的夜晚，他為她戴上了那條項鏈。她一直戴著，直到他跟她說，他要跟別人訂婚的那一天。

“好不容易來一次，轉(zhuǎn)一轉(zhuǎn)吧?！绷衷雌鹕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