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來,喝酒?!笨凳⑽恼辶吮平o他,一本正經(jīng)地跟他碰杯,“向你死去的愛情表示沉痛哀悼,請節(jié)哀。”
“我都這樣了,你還刺激我?”林染秋一腳踢過去,樣子真是可憐極了。他越可憐眾人越覺著可樂,唐三拍著胸脯說:“今晚包在我身上,兄弟我給你安排節(jié)目,包你明早一覺春夢起來,啥事都沒有。說吧,你喜歡什么樣的……”
“你丫什么時候改行拉皮條了?”林染秋譏諷他。
眾人一陣哄笑。
樊疏桐是新加入的,一直只是默默喝酒,不參與他們的鬧騰。偶爾跟坐旁邊的阮丘雄搭下話,阮丘雄笑著跟他碰了下杯,問他:“你失戀過嗎?”
樊疏桐眉頭微微挑起,深遂的眸中看不清稍縱即逝的是何種神情,唇角浮出淡淡的笑意,反問:“你覺得我失戀過嗎?”
阮丘雄端詳著他,點點頭:“應(yīng)該有?!?/p>
“何以見得?”
“感覺?!?/p>
兩人相視一笑,似乎找到了某種共鳴。
“愛情……”阮丘雄轉(zhuǎn)動著高腳杯,看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像是自語,“是我們這種人最奢侈的東西,沒那么容易得到的?!闭f著忽然又抬起頭,想了想,“不過今晚見到一個女孩子,倒是蠻有感覺,我一下就被擊倒了。”
“是嗎?”樊疏桐表現(xiàn)出了幾分興趣。
阮丘雄笑著點點頭,把目光投向旁邊失魂落魄被唐三他們圍著灌酒的林染秋,眼中煥發(fā)出異樣的神采:“所以聽到我外甥失戀的消息,我真是很高興,我已經(jīng)看到丘比特朝我舉著箭了,今晚我會失眠?!闭f著向樊疏桐舉起酒杯,“來,為愛情干杯!”
如果,如果樊疏桐當時多問一句,那女孩是什么樣的,叫什么名字,也許后來的很多事情都會改變??墒撬麤]有問,他素來沒有打聽別人隱私的習(xí)慣,而且他心里也有事,喝了幾杯酒后就回酒店了,因為傍晚的時候他接到連波的電話,說要來趟北京,一早的班機,他得去接機。算算兄弟倆已經(jīng)一年多沒見面了,平常電話也打得少,一聽說連波要來北京,樊疏桐很興奮,回酒店勉強睡了兩三個鐘頭天已經(jīng)大亮,他不要阿斌開車,親自駕車直奔機場。
雖然嚴重睡眠不足,但樊疏桐覺得大腦皮層一直處于高度亢奮狀態(tài),非常湊巧的是,剛接了連波出來,在停車場居然碰見了昨晚失戀大醉的林染秋,估計還沒醒酒,走路都在搖晃?!皢?,你這樣還敢開車出來???”雖然是剛認識,樊疏桐還是認出了林染秋,瞅著他樂。
林染秋正準備開車門,見到樊疏桐,也認出來了:“喲,這么巧,你怎么在這?接人還是送人?”
“我接人?!狈柰┮驗橐姷竭B波心情大好,指了指旁邊靦腆的秀才,“這是我弟弟連波,剛接到的。你呢?”
林染秋神智倒像是清醒的,就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眼底布滿血絲,也難怪,昨晚大家鬧到凌晨五點散場,他都不知道怎么摸回家的。他很熱情地跟連波握手,“幸會,我跟疏桐才認識,沒想到又多了一個朋友?!币贿呌指柰┱f,“我是送人,一大早就爬起來了,送個朋友去G省……”
“G???”連波很意外,終于搭話了,“我就是從G省那邊過來的呢?!?/p>
“哦喲,那真是巧?!?/p>
“是啊,很巧?!?/p>
……
樊疏桐接到連波,直接將他安排住進他下榻的酒店,兄弟倆太久沒見面,有很多話要說,樊疏桐執(zhí)意要跟他睡一個房間,反正豪華套間有兩間臥室。
安頓完后,樊疏桐帶連波到酒店二樓餐廳喝早茶。
作為接待外賓的國際大酒店,餐廳自然是鋪天蓋地的華麗,這讓從偏僻的邊陲小鎮(zhèn)過來的連波很不適應(yīng),大氣不敢出,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樊疏桐一邊點餐一邊打量畏畏縮縮的連波,心里很不好受,默默嘆著氣。
連波還是老樣子,就是黑了些,估計跟海邊的紫外線有關(guān)系,他穿著非常樸素,半舊的一件咖啡色夾克配襯衣,牛仔褲洗得發(fā)白,腳上居然穿了雙千層底的黑布鞋,樊疏桐不服他都不行了。樊疏桐注意到他的領(lǐng)口和袖口都磨得毛毛的,卻還是干干凈凈。這倒是符合這位秀才一貫的作風,樸素整潔,清清爽爽,即便是跟一身名牌的樊疏桐比起來寒酸得不像樣子,但看上去還是很舒服,標準的教師模樣。
在樊疏桐的感覺里,連波一直就是個清教徒形象,不食人間煙火,清心寡欲,他顯然跟這喧囂浮華燈紅酒綠的現(xiàn)實世界格格不入。所以,連波的眼眸還是清澈明亮,不含一點雜質(zhì),干凈得讓人自慚形穢,比如樊疏桐自己。
一個人,活在這亂糟糟的世上,何以讓自己保持得如此干凈。
樊疏桐覺得連波是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