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秋見樊疏桐好像很喜歡這尊雕塑的樣子,喋喋不休地介紹起來,“我問過她,為什么不把整個的臉刻出來呢,她說她不記得了,越是拼湊越是模糊……”
“她現(xiàn)在在哪里?”樊疏桐打斷他。
“去G省了,說是去看一個朋友?!绷秩厩锊挥傻脟@口氣,“她沒說去看誰,但我想也想得到是去看誰,昨天去機場就是送的她。”
樊疏桐心里咯噔一下,昨天?
他吸口氣,轉(zhuǎn)過臉迷茫地看著林染秋:“送朝夕?”
“沒錯,你不也接了你弟弟嘛?!绷秩厩镆幌胗X得不對,打量樊疏桐,“你……認識朝夕啊?”
樊疏桐不作答。
沉吟片刻,又問:“這雕塑賣多少錢?”
“不賣,你沒看是非賣品嗎?這是朝夕私人的作品,她講了不賣的,只是貢獻出來給大家欣賞下?!?/p>
“我要買?!?/p>
“這我做不了主,嘿嘿?!?/p>
“我要買!”樊疏桐有雙深黑如夜色的眼睛,緊盯著林染秋,“你盡管開價,我一定要買,必須買!”
林染秋詫異地看著他:“我說了我做不了主?!?/p>
“我—要—買—”樊疏桐的混世樣子又顯出來了,眉毛擰著,目光堅定毋庸置疑,“我說過的話從來不會重復超過三遍?!?/p>
林染秋不免也來了脾氣:“我說了不能賣就是不能賣,因為這是別人的私人藝術(shù)品,只作欣賞,我做不了主?!?/p>
“我也要買!”話音剛落,旁邊一直觀戰(zhàn)的阮丘雄也加入進來,走到雕塑邊仔細打量,尤其是看到刻有作者名的銘牌時他眉開眼笑,轉(zhuǎn)過臉對林染秋說,“你早說這是朝夕的作品嘛,否則我根本不會讓你擺出來……”
“你來摻和什么,嫌我不夠鬧心是吧?”林染秋跺腳。
樊疏桐卻將視線轉(zhuǎn)移至阮丘雄,目光刀子似的剜過去,逼出一句話:“阮兄……這是什么意思?”
阮丘雄根本不朝他看,直接跟林染秋說:“五十萬,我買下了,明天我會讓公司會計將錢打到你們的賬戶?!?/p>
林染秋顧不上跟他辯駁,望向樊疏桐……
周圍人很快覺察到了這邊的火藥味,紛紛將目光投向這邊。不遠處正說笑著的唐三他們面面相覷,趕緊走了過來。
樊疏桐的臉繃得像石膏,雙手握成拳狀,直視著阮丘雄:“我跟你無冤無仇,阮少?!彼麤]有再叫“阮兄”,而是直呼“阮少”。
阮丘雄顯然是見慣了場面的人,雙手抱臂從容地踱到樊疏桐的跟前,兩人的個頭不相上下,亦都是頗有氣場的人,只不過阮丘雄比樊疏桐更多了份淡定,但說出來的話卻霸氣十足,他忽而一笑:“你太嚴重了,不過是尊雕像而已,都扯上冤仇了?我喜歡,僅此而已,對于我喜歡的東西,我從來就是不計代價的?!?/p>
“那也不必跟我爭吧?”樊疏桐絲毫未露怯意。他自小渾球,又在碼頭上混過來多年,可不是什么善茬,大多時候在場面他還保持著一定的風度和涵養(yǎng),但若撕下臉皮,收斂多年的混世魔王必會顯出原型。
而阮丘雄自小被家族長輩捧在手心長大,他從來不知道什么是“讓”,他的字典里沒有讓的概念,當他聽到林染秋和樊疏桐的談話,得知這尊雕塑是朝夕的作品時,毫不猶豫地就要據(jù)為己有。他想要,就必須得到。
“我只是很想要這尊雕像,沒有跟你爭的意思?!比钋鹦厶?,笑了笑,不露痕跡地彰顯著他的霸氣,他拍拍林染秋的肩膀,“就這么說定了啊,明天把雕像送我住處去。”說著攏了攏大衣,不慌不忙地準備離開。
如此的藐視,樊疏桐還從未經(jīng)歷過。
眾人看他的樣子不免捏著把汗,尤其是唐三,深知樊疏桐的底子,連忙一把拉過他,好言相勸:“士林,走走走,我們喝酒去……”
樊疏桐甩開他的手,目光凜冽如冰雪寒徹,可是嘴角輕輕一揚,倒牽出一絲笑容:“不愧是阮少,做事不留余地的?!?/p>
阮丘雄拱手作了個揖,也笑:“改天請你喝酒,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蹦秋L度,那氣勢,很對得起他的王者風范。
所有人都不在他眼里,沒有人可以和他爭。
樊疏桐也沒有輸風度,知道他此時面對的不是普通公子哥兒,這樣的人他惹不起,京城這地方還輪不上他撒野,所以這回他大約只能讓了,哪怕讓得極不情愿。他真的就讓了,退后一步,讓阮丘雄從他身邊過去,阮丘雄微微頷首,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很感謝的意思。樊疏桐看似無所謂地笑笑,笑得像個大男孩,一臉無邪。
在場的人頓時松了口氣,林染秋也松了口氣,籌備半年的展覽差點就讓這兩個家伙給攪黃了??墒?,站一邊的唐三和蔡四平對視一眼,一絲恐懼浮上唐三的眼底,他太了解樊疏桐了,這魔王在笑著的時候,尤其是還笑得這么無邪的時候,絕對不是什么好事情。相反,那是獅子發(fā)怒前的征兆。果然,當阮丘雄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猛聽到身后“砰”的一聲巨響,待他回頭一看,目瞪口呆,那尊雕像已經(jīng)墜落在地,斷成了幾截。
眾人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樊疏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