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正要問個究竟，走廊盡頭快步走來兩個警察，一男一女，男的像是跟班，緊跟著女的后面走，女的放慢腳步，男的就放慢，女的趕男的也趕，但絕對不敢超過女的，哪怕是并肩同行的時候，也不時側(cè)過臉看那女的神色，謹(jǐn)小慎微的樣子比個小媳婦還不如……寇海一瞧見黎偉民這德性就泄氣，堂堂刑偵大隊的副隊長，在外面威風(fēng)八面，讓犯罪分子聞風(fēng)喪膽，怎么一跟常英在一起就矮了半截呢？兩人也談了三年了，常英始終是不冷不熱，還幾次提出分手，黎偉民在聿市也算得上是個人物，怎么就擺平不了一黃毛丫頭呢？每次鬧分手，都是全家出動來勸常英回心轉(zhuǎn)意，寇海就想不通了，爹媽究竟是看中黎偉民哪點了，非得把女兒嫁給他，更讓寇海憤憤不平的是，每次他帶女朋友回家，他媽?；萑憔捅亲硬皇潜亲幽槻皇悄樀?，從來就沒給過人家好眼色，而且轉(zhuǎn)身就攛掇兒子跟人家姑娘分手。

可憐寇海至今仍是一個人晃著，有女朋友的時候不能帶回家，一帶回家就玩完，到真的沒了女朋友，他媽就四處張羅給他介紹對象，每次寇海跟他媽吵：“我又不是剩飯剩菜，至于你這么往外推銷嗎？”結(jié)果他媽來一句：“不推銷能行嗎？不推銷你都餿了，還剩飯剩菜呢，你也太抬高自己了！”

寇海氣得想死的心都有，經(jīng)常跟黑皮他們訴苦：“我這輩子算是栽我媽手里了，你們等著吧，早晚她給我搬尊菩薩回來?！?/p>

寇海經(jīng)常形容他媽給他介紹的那些對象一個個像女菩薩，對待長輩恭敬有禮，言行舉止那個端莊那個嫻淑那個溫柔，話不高聲，笑不露齒，好像唯恐別人不知道她是大家閨秀似的。這是跟長輩在一起，如果是兩個人私下相處，哎喲喂，那個純啊，寇海有時候閑得無聊故意摸人家姑娘的手，結(jié)果對方那個躲躲閃閃扭扭捏捏，讓寇海覺得自己是流氓，有時候他氣不過就真把自己當(dāng)流氓，抱住人家姑娘就啃，結(jié)果那邊嬌羞地來句：“我想把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可不可以嘛？”要不就是，“我怕媽媽知道，還是別這樣吧?！弊钭钭尶芎Ｍ卵氖?，有一次他故意使壞，帶人家姑娘上賓館，看對方到底是假正經(jīng)呢還是裝純，結(jié)果還沒上床呢，對方含情脈脈一臉認(rèn)真地看著他說：“你會對我負(fù)責(zé)嗎？我很怕疼的……”寇海當(dāng)即氣急敗壞地甩過去一句：“對不起，我是流氓，我負(fù)不了責(zé)，你找負(fù)得起責(zé)的吧。”說完扭頭就走，豈料那姑娘又拉住他，支支吾吾來了句：“要不帶套吧，那樣安全?！薄芎．?dāng)時只覺兩眼發(fā)黑，差點暈死過去，撒腿丫子就跑了。這事后來講給黑皮他們聽，都當(dāng)笑話了，寇海不免長吁短嘆：“這年頭，哪還有什么純潔的愛情啊。”

沒有經(jīng)歷過，所以不懂得。

對于愛情這玩意，寇海就像不及格的小學(xué)生，始終摸不著門道，他不能理解像何夕年那樣，愛一個人怎么會愛到如此癡迷癲狂，恨不能生死與共；也不能理解像妹妹常英那樣，心里有了人（他當(dāng)然知道那個人是誰），為什么就再也容不下別的人；寇海最不能理解的是樊疏桐，愛一個人愛到歇斯底里，愛到連命都不要了，朝夕躲了他三年，他就瘋了似的找了她三年，寇海有時候私下跟黑皮說：“我老懷疑士林的腦子壞了，你說像他這樣的渾球，怎么對愛情就這么死心眼呢？”黑皮譏諷道：“你懂愛情嗎？你不懂，就無權(quán)評論別人。”

這會兒，常英得知何夕年還守著二毛的遺體，眼眶驀地就紅了，黎偉民傻子似的杵在一邊，都不知道怎么勸。黑皮說：“細(xì)毛大姐夫要我們倆去勸，我們正商量著這事，怎么去勸啊，人家傷心成那樣……”

寇海想了想，終于鼓起勇氣，扯扯衣服：“我去吧?！?/p>

常英別過臉瞥他一眼：“你去？”她哼了聲，上下打量儀表堂堂的哥哥，嘴角牽出一抹冷笑，“你懂愛情嗎？”

一句話差點把寇海嗆死。

不容他反駁，常英脫下警帽遞給黎偉民，“我去吧?！鳖D了頓，不免又挖苦哥哥一句，“像你這樣的公子哥兒，永遠(yuǎn)不會懂得什么是愛情，因為你沒有擁有過，所以不懂得失去的痛苦?！?/p>

寇海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我公子哥兒？”又指著常英，眼睛瞪得像銅鈴，“你把話說清楚，誰是公子哥兒了？”

常英才懶得理他，深吸一口氣，緩步走到病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輕輕推門進去，輕輕關(guān)上了門……寇海抓狂得不得了，又扯過黑皮，“你說，我好歹也是人民公仆，形象正派，什么時候成公子哥兒了，?。俊?/p>

黑皮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誰讓你生了這么一副好皮相呢，除了士林，哥兒幾個就你稱得上儀表堂堂玉樹臨風(fēng)，兄弟我跟你站一塊，哪怕穿上金利來那也是個菜販子，我想當(dāng)公子哥兒都沒資本啊……”

“去去去，你就知道說風(fēng)涼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寇海被妹妹慪得不行，懊惱地直拿腳踹墻。旁邊的黎偉民一聲不吭，伸長脖子朝病房那邊瞄，寇海瞧他這樣子就來氣，嚷嚷道：“呃，我說黎隊，你跟我妹妹也搞了三年對象了，你怎么到現(xiàn)在都拿不下她呢？你趕緊把她娶回家吧，快馬加鞭地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