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躺在小竹床上的人兒,好半天了都沒有動靜。被這么多大娘大嬸圍在中間,有的在評他的長相,有的在論他的身形,還有膽兒大的摸了摸他烏黑的長發(fā),他竟然一動都不動地躺在那里,一點聲響也沒有。
林菜菜不覺有些好奇,放下手里的木勺,想要向前走近看上一看。
茅草屋的屋門突然大開,二大媽舉著一件彤紅彤紅的嫁衣,以無比高漲的熱情高呼道:“菜菜——快來試試,這是二大媽當初出嫁的嫁衣,壓箱底的寶貝??!”
真的要成親?!居然連二大媽當年的嫁衣都拿出來了。林菜菜本以為不過是抓個男人當當擋箭牌,現(xiàn)在看二大爺和二大媽的樣子,是真的要把她送出閣了。
二大爺跟著從草屋里走出來,大聲道:“快拉倒吧,當年你和我成親時都有二百斤了,那嫁衣能給菜菜穿么?那不明擺著當嫁袍嘛!”
“嫁袍怎么了?”二大媽老大不高興,“衣裳大點兒又怎么了?大不了腰里扎個草繩系緊嘛!這也是我的一片心,你怎么能這么糟蹋呢?你這死老頭子,快點給我滾回屋里去,點蠟燭貼囍字,準備我們家菜菜成親!”
“二大爺二大媽,真的要我成親?”林菜菜事情澆上頭,終于覺得有些麻煩,“和這個搶來的……男人?”
“當然要立刻成親?;拭家呀?jīng)下來了,鄉(xiāng)黨已經(jīng)在抓人了,你今天晚上再不嫁出去,明天他們就會闖到我們家里來,說你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把你抓走了怎么辦?我可不能讓他們把你送進那吃人的皇宮里去。你爹媽死得早,我們膝下又無兒女,只有你這一個孩子在身邊,對于我們來說如同親生的一般,我們怎么可以把你送到那個地方,這一輩子永遠得無償見……”二大爺又開始抹淚。
林菜菜一看二大爺傷心,就立刻孝順地不敢說什么了,只得點點頭,“好好,二大爺,您想如何就如何吧。您讓我成親,我嫁就是了?!?/p>
二大爺二大媽一聽這話,立刻高興得差點要蹦起來。二大爺轉(zhuǎn)雨為晴,拍大腿大叫:“我就知道我們家菜菜最孝順了!她二大媽,你還愣著做啥,快去掛燈籠放鞭炮,我們家小菜要出閣啦!”
“好嘞!”二大媽高興得清脆地大叫,“各位大嬸大媽,一定要來吃喜糖哦,我們家小菜今天晚上就要成親啦!”
眾人立刻連聲道:“是是是,一定來。恭喜恭喜啦!”
林菜菜拿著木勺站在自家院里,看著眾位大嬸大媽把那小床圍得水泄不通的,只能依稀從人縫中看到他那一縷烏亮的黑發(fā),俊俏白皙的臉孔,以及那一抹朱砂般的細潤嘴唇。突然就想起剛剛在官道上被搶下來時,那一聲細細的呻吟:“嗯……好疼……”
那柔柔的聲音,那細細的婉轉(zhuǎn),果真比女子更媚惑,比女子更動人。
她,真的要和這個搶來的男人成親?
砰!哐!咚!嗆!
山野小村里,今兒晚上可真是熱鬧透了。有三家搶到男人的都給自個兒家閨女舉行了成親儀式,村兒里的男女老少忙得腳不沾地,趕流水席都快趕不及了。
林家二大爺家也自然是熱鬧非凡,紅燭锃亮,紅燈高掛,鞭炮震得耳朵都嗡嗡響,唱禮的老先生忙得嗓子都啞掉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咳咳咳……你們……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林菜菜一身大紅衣,腰間真真系了根紅絲繩,扎住了二大媽那太過肥大的紅嫁衣。她規(guī)規(guī)距距地跪在二大爺家的堂屋里,像所有人家的新嫁娘一樣。只是身邊放了個小木架,木架上睡著那個披了塊紅布,卻依然昏迷不醒的小男人。
林菜菜的目光,溜出紅紅的蓋頭,終于看清身邊的他。
他依然陷入昏睡,但果真如同那些大嬸大娘們說的一樣,烏發(fā)如瀑、肌膚如水,秀氣的細眉、挺直的鼻梁、紅紅小小的嘴。那尖尖的下巴襯得白皙的臉孔如若桃花,彎彎翹翹的長睫美得仿若羽蝶。即使他緊緊地閉著眼睛,卻依然擋不住他俊美清秀的氣質(zhì);即使他如此昏睡,卻依然柔弱嬌美得讓人心疼。
這是男人還是女人啊,怎么如此嬌媚?
林菜菜忍不住皺眉。得了這么個美嬌男,她是應(yīng)該心生歡喜的,怎的看到這張清秀俊美的桃花臉,她卻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唱禮先生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二大爺沒辦法,只能自己親自開口:“算了,菜菜,這小子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你自己磕個頭,這禮就算成了吧?!?/p>
林菜菜聽言,立刻恭恭敬敬地在二老面前跪下,認認真真地磕了個頭。
然后再半轉(zhuǎn)過身來,對著那個躺在竹架上的男人,微微地行了個禮。
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怎的,她竟覺得那男人的睫毛微微地顫了顫。
“好了好了,禮成,送進洞房!”二大媽興奮得直搓手,抹著眼淚兒就命眾人扶著林菜菜,抬著小美男就送進了茅草洞房。
眾人又嬉鬧了一陣,終究散去。
山野小村里,歡鬧了一晚上的鞭炮、人聲,終于沉靜下來。
林菜菜坐在紅紅的喜炕上,看著透過紅蓋頭依然跳躍的大紅燭的燭光,就像突然做了一場夢一樣。早上她還在田里潑糞水呢,晚上就已經(jīng)嫁給別人成親了。只是這個男人昏睡不醒,就算她成了親,也不過是掛個名頭吧。
林菜菜伸手要去摘自己頭上的紅蓋頭,手指才剛碰到布巾,就聽得身邊有人哧的一聲輕笑,手兒就被突然捉住了。
“這等挑羅掀蓋之事,娘子怎么親自動手了呢?”
林菜菜一怔。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臉前的大紅蓋頭被人挑開,在她的眼前,現(xiàn)出一張絕世俊美的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