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逸看著她倏然撤過去的身子,表情僵了一僵,好像有些不悅和憤怒,但終究只化作他輕輕一甩衣袖,折回身去。
“你追了這些路,那男人果真如此重要?”
林菜菜見師兄轉(zhuǎn)身,這才直起身子,“不是他有多重要,只因他在我們家院兒里被掠,二大爺二大媽都親眼所見,我若不把他找回去,只怕二大爺二大媽都會擔心?!?/p>
穆逸臉色微變,眉宇微沉。
“這樣的理由,未免太過牽強?!?/p>
林菜菜手里的濕帕子滴下一滴水,冰得她一個激靈。
“師兄此話怎說?”
穆逸斂眉,劍眉星目似穿透那碧山小溪,云朵霧境,投向不知何處的遠方。
他皺了皺眉頭,“你現(xiàn)在的確是大不如從前。這山上的痕跡,分明只是個假象,有人知后面會有人追來,所以特地在這里布了假象,真的印痕早已經(jīng)在官道上拐進了密林。我在林中查驗到爭斗的痕跡,并有車輛壓軸的車印,他自不會掉進這萬丈深淵,而是應(yīng)該已經(jīng)順著官道,進了不遠的湘州城?!?/p>
“真的嗎?”林菜菜聽到穆逸的話,立刻眼前一亮地站起身來。
穆逸回頭,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關(guān)心則亂。走吧,小師妹?!?/p>
林菜菜跟在穆逸身后,向來鎮(zhèn)定的臉色,不知為何竟微微紅了紅。
半日之后,穆逸和林菜菜在正午時分趕進了湘州城。
這里是臨近七鎮(zhèn)八鄉(xiāng)唯一的州城,自是比鄉(xiāng)下鎮(zhèn)里熱鬧了許多,湘州有名的商官富甲,大多也都居住在此。他們甫一入城,正碰上三、六、九日的集市,由鄉(xiāng)下趕來販賣青菜、糧食、家牲的人絡(luò)繹不絕,城內(nèi)擺攤出售物品的人也比比皆是。
穆逸對這些集鎮(zhèn)上的小物自是沒有興趣,偏生個林菜菜也是個目不斜視的人,對那些胭脂水粉,彩衣繡蝶的更是看也不看一眼。
兩個人不相言語,只為一件事——那就是進城先找酒肆,吃飯休息。并且,酒肆里向來是本城內(nèi)消息最為靈通的地方,只要在那里坐上半個時辰,城中之事就幾乎可以摸個一清二楚了。
二人只進了南街的八大碗,坐下要了兩碗面一碟菜之后,就聽到隔壁桌上吃飯喝茶閑得磕牙的男人們在擺龍門了:
“你們都不知道吧,昨兒夜里東街死了個小相公,年紀輕輕的滿身是血,躺在東街巷子里要多嚇人有多嚇人!早上掃街的陳伯看見,差點嚇得膽都出來了!”
林菜菜一口面還沒有入口呢,手里的筷子就差點要戳進自己的掌心。
穆逸立刻按住她。
隔壁桌的另一人立刻說道:“得了,你就吹吧,跟你見過似的。那個小相公不就是東街林家的小兒子嗎?他家今天靈堂都擺上了。這小林子打小一身的瘡疥病,那是病發(fā)了才送了命吧,別在這里駭人聽聞了?!?/p>
“哦,是這樣嗎?”先前那個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fā),“我也是聽人閑磕牙磕來的?!?/p>
另一人接口道:“要說閑磕牙,這種死人的有什么好磕的,要磕也得磕磕最近我們皇帝佬下的這條選秀令,不知令多少家深閨玉女都急著抓個男人就出嫁了?,F(xiàn)在你要是想撞個好運氣,不如去街上亂逛去,不知什么時候就被哪個富商巨賈的給抓回家里配成小女婿了。據(jù)說大北街關(guān)廷關(guān)老爺家,昨兒就揀到一個貌比潘安、身若柳風,俊美非常的小相公,說是要配給關(guān)家關(guān)二小姐,今兒正午三刻就成親大婚呢!”
“關(guān)家二小姐?據(jù)說是個貌似嫦娥、心若嬌蘭的美嬌娘。哪里揀來的小相公,可是受用了!不過人家都是清晨雞鳴就娶親,怎么關(guān)家要放到正午三刻?”有人好奇地問。
那人繼續(xù)說道:“咳,你們不知曉,那搶來的小相公,樣貌也好,身形也好,就是有點怪癖,倘若只要睡著了,就根本醒不來。要不是等他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又怎會把婚事定在正午三刻?”
這一句話畢,林菜菜再也坐不下去了。
她丟了手中的筷子,就往酒肆門外跑。
跑了三兩步,只聽得城北鞭炮聲震天,鑼鼓齊鳴,人聲鼎沸,歡聲笑語。
不正是關(guān)家二小姐出閣之大喜事,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