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 One Night in 北京(1)

金龜記 作者:阮棹


 

我洗完澡,擦著頭發(fā),拿出翟知今送我的項鏈,戴在脖子上,自我欣賞。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從男人那兒收到的項鏈??嗝奈野 ?/p>

打開床頭的《明朝那些事兒-大結(jié)局》,里面的書簽是一張一萬元日幣。

我還記得小皮的那個問題——翟知今和一萬塊錢同時擺在你面前,哪個更讓你心動?

所以當我接到翟知今換給我的一沓一萬元日幣的時候,就決定留一張以作紀念。

你別說,福澤諭吉的頭像,跟翟知今他爺爺還真有點兒像……說不定翟知今老了,也就是這么個樣子……

好,韓京冀,現(xiàn)在我問你一個問題,翟知今和蘇一彥,誰更讓你心動?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我當然知道答案。但心動又怎樣?又不能當飯吃。

蘇一彥曾經(jīng)迷戀過我,現(xiàn)在也愛我,風(fēng)度翩翩,前途大好,我們又是一個專業(yè)的,結(jié)了婚也有共同語言。關(guān)鍵是,這個人知根知底,可信度高。

我忽然被自己嚇了一跳。

我發(fā)現(xiàn)我其實一直沒有變。從跟介祖濤那時候起,到現(xiàn)在,我一直是一個理智到恐怖的女人,正如翟知今所說,我其實從來沒有相信過他。所謂“跟著感覺走”,只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話罷了。我跟他在一起,只是為了弄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讓他神魂顛倒。最后的答案卻頗為諷刺——因為我是一個沒有妖氣的凡人。

我知道一個人是很難改變的。所以,只要我腦子沒進水,我和翟知今,注定是不可能的。

我把項鏈摘下來,規(guī)規(guī)整整地放回盒子里,塞進抽屜深處。

蘇一彥走了以后,我跟他用MSN保持聯(lián)系。

我發(fā)現(xiàn)聊天工具真是一件神奇的東西,那些表情比蘇一彥本人活潑可愛得多,大大提升了我對他的好感。而且使用文字的時候他這個人更有魅力,古今中外的典故信手拈來,有些我都要臨時百度才看得懂。

因為身在日本,他常常會跟我聊日本戰(zhàn)國史,他知道我喜歡偏言情的部分,就重點跟我講某某姬某某院的生平故事。

跟他聊天的時候,我常常對著屏幕花癡地笑:“淵博,太TM淵博了。”

周六下午,我在超市里逛著,打算買點綠豆蓮子煮粥喝。正挑著,手機忽然唱響了久違的鬼子進村音樂。

我在周圍人好奇的目光中接通手機:“什么事兒?”

“小京,有空嗎?我想現(xiàn)在請你喝個下午茶,順便今晚請你吃飯?!?/p>

我語氣嚴肅:“出什么大事兒了?需要連請兩頓?!?/p>

“真是大事兒,電話里說不清楚,過來見面詳談吧。我在正佳廣場一樓哈根達斯。”

我咽了咽口水:“你等著,我馬上過去。”

到了地方,我毫不客氣地要了一個冰淇淋火鍋,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聽他講完事情大概。

“小京,你在聽我說話嗎?”

我用紙巾擦擦嘴,喝了一口檸檬水,慢悠悠地道:“為了確保我理解得是否準確,我給你復(fù)述一遍吧。首先,你爺爺手術(shù)很成功,現(xiàn)在在家休養(yǎng)。其次,今晚要來找你吃飯的是你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名叫陳嵐嵐?!?/p>

“女性朋友,不是女朋友?!?/p>

“她爸媽是你媽的朋友,現(xiàn)在在美國當牙醫(yī)。她中學(xué)就去了美國,回國沒多久,聽你妹妹說你有女朋友了,想來見見。”

“嗯?!?/p>

“你爺爺認識她,她過兩天就要回北京,你怕事情敗露,所以邀請我來糊弄她一回?!?/p>

“正確。”

“沒問題。不過你打算付我多少錢?最近手頭兒有點兒緊。”我一本正經(jīng)地問他。

翟知今瞇著眼睛笑著看我:“你開個價吧?!?/p>

我“哧”地樂了:“開玩笑呢。哪兒敢收你的錢啊。跟她吃一頓晚飯就行了是吧?”

“是?!?/p>

“那就好。幸虧我男朋友最近不在,要不然被他誤會了可不好呢?!蔽夜首黢娉帧?/p>

“得了得了,別炫耀了。謝謝你肯幫我這忙?!?/p>

我對他眨眨眼:“這陳嵐嵐現(xiàn)在對你還有意思吧?要不然干嗎特意來見見我?”

“我只當她是妹妹。”

晚上,我跟翟知今先到了吃飯的地方,正喝著菊花茶看菜單,就聽一個清脆的聲音道:“二哥!”

聽聽,叫得多親熱。

我循聲望去,便見到一個身材高挑,衣著時尚,前突后翹,綁長馬尾的小妞兒踩著貓步走了過來,一對耳環(huán)閃得我睜不開眼睛。

我站起來跟她握手,估計是發(fā)現(xiàn)我沒什么競爭力,她顯得很高興:“你就是我二哥的女朋友啊?!?/p>

“我二哥的女朋友”,這叫法挺有意思。翟知未還叫我一聲“小京姐”呢,你也太把自己當棵蔥了。

我禮貌地假笑著:“我叫韓京冀。叫你嵐嵐可以嗎?”

“當然?!彼聛?,掏出一支細長的香煙,問我,“介意嗎?”

我其實非常介意,但我一貫不會掃別人興,即使是面前這個一棵蔥般的美女。當我正想微笑著說出“不介意”三個字時,翟知今忽然道:“別,小京受不了人抽煙?!?/p>

我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知道。

陳嵐嵐也詫異地看著他:“哎喲,那你戒了?”

“在她面前我不抽。”

陳嵐嵐撇了撇嘴,把煙收了起來。

翟知今問她:“想吃點兒什么?”

“想吃點兒清淡的。回國這些天整天有人請客,鮑參翅肚的吃得我膩味死了。”

我慢慢喝著茶,對自己說淡定,要淡定……

吃飯的時候,陳嵐嵐問我:“你在哪兒工作?”

看來她今天晚上是不屑于稱呼我了。

“建筑設(shè)計公司的市場部。跟你二哥的公司有生意關(guān)系,我們才認識。你呢?”話一出口我覺得這問題有點兒白癡,這丫頭估計家里養(yǎng)一輩子也不是難事兒吧,犯不著出來社會受罪。

她笑笑:“剛回來,還沒想好呢。二哥,要不我進你們公司吧?”投懷送抱之心昭然若揭。

“行啊,上網(wǎng)投簡歷吧?!?/p>

她略發(fā)嬌嗔:“我還要投簡歷?。俊?/p>

翟知今完全不講情面:“要投?!?/p>

陳嵐嵐悶悶不樂地舀了一勺西湖莼菜,看了翟知今一眼,略帶哀怨地說:“二哥,你英語那么好,當初干嗎不出國啊?”

“好什么啊?!?/p>

“中學(xué)演講比賽你都拿過名次啊?!?/p>

“國外的氛圍不適合我。小京,想吃點兒什么?”

我琢磨著他大概是跟我要show一下恩愛,便很配合地說:“我想吃蝦?!?/p>

他便夾了幾只蝦,細細地剝了殼,放到我碗里。

陳嵐嵐臉色有點兒發(fā)綠。我假裝沒看見,對翟知今嬌媚地道:“謝謝?!?/p>

飯罷送她回了賓館,翟知今長舒了一口氣。

從賓館出來,路上有點兒塞車。趁著塞車的工夫,我問他:“你怎么知道我受不了人抽煙?”

“哦……我第一次跟你出去吃飯的時候,就吃牛腩面那次,對了,我說你那次是故意整我呢吧?地方也糟糕,面也就一般。”

我笑了笑。

“那次旁邊有人抽煙,你一臉鄙視,還用紙巾捂鼻子,我就知道你受不了煙味兒?!?/p>

“你一直抽煙?”

“嗯。這段時間跟你在一塊兒沒敢抽??杀锼牢伊?。”

我沉默了一陣,又問:“你英語那么好,干嗎不留學(xué)?。縿e跟我說國外氛圍不適合你,依我看國內(nèi)氛圍更不適合你?!?/p>

他笑了笑:“對,其實我挺想出國的。但我哥先出國了,知未打小老師就建議她出國深造,我想反正我是個最沒出息的,就我留家得了。家里老人有點兒什么事兒好歹也有個照應(yīng)?!?/p>

我用赤裸裸的崇拜目光看著他,模仿著陳嵐嵐的口氣:“二哥,你真?zhèn)ゴ?。?/p>

“你少學(xué)陳嵐嵐啊,聽得我瘮?shù)没拧!?/p>

“陳嵐嵐不錯啊,模樣兒不比明星差,跟你們家是世交,又是留學(xué)歸國的精英,你憑什么瞧不上人家啊?!?/p>

翟知今欲言又止。見我老是帶著問號看他,終于吐出四個字:“丫吸大麻?!?/p>

我愣了愣,隨即扭頭沖著車窗外笑。

“你偷樂什么呢?”

“沒什么,就是覺得可樂。其實擱美國也不算個事兒……”

“可國內(nèi)還沒普及啊?!?/p>

“你要求不要太高……”

“我要求不高啊,身心健康家世清白就行了?!?/p>

“瞎白話。要真是只有這八個字,那太容易了。以你這條件,我估計你只要吱一聲,人能從海淀一直排隊排到白塔寺。哦,對了,記得跟小明星的那些事兒你嘴得嚴點兒,別把人姑娘嚇跑了……”

“小京?!彼鋈唤辛宋乙宦?。

“干什么?”

他目視前方,笑著說:“你這人哪點兒都好,就一點兒,整天拿我以前認識的那些明星說事兒。有必要嗎?”

我看著窗外,默不做聲。

當然有必要。

不拿這些說事兒,我怎么提醒自己跟你保持距離?

你這人溫柔體貼得令人發(fā)指,我說什么做什么你都不生氣。高干文男主角見得多了,沒見過你這么平易近人的。你丫也太非主流了吧……

他送我到了我家樓下,感嘆道:“好久沒送過你回家了,路都快忘了?!?/p>

我挎起皮包,剛要說謝謝,他忽然又叫我:“小京?!?/p>

“嗯?”

“你男朋友什么時候回國?” 

“還得一個月?;匾彩腔乇本T趺戳??”

“我想下周末回一趟北京,看看我爺爺。你……能陪我一塊兒去嗎?”

我低頭不語,心里說:翟知今,你有完沒完。

可是他急著去看望剛從鬼門關(guān)走回來的爺爺,也是無可厚非的。既然他去看,不帶上我,也是不合情理的。

我看他是吃死了我有一顆金子般閃閃發(fā)光的心,知道我不會拒絕。

終于,我抬起頭來看著他,笑著說:“我怎么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你爺爺年輕時候是飛行員,身體特別好,這一關(guān)熬過來了,將來一定能長命百歲。老人家長壽我是真的高興,只不過……我跟你這假鳳虛凰得演到什么時候?”

翟知今沉吟片刻,說道:“他現(xiàn)在做完手術(shù)沒多久,還在休養(yǎng),我怕影響他情緒,以后等他身體狀況穩(wěn)定了,我會抽時間告訴他的?!?/p>

“那一言為定啊,這次我就勉為其難地陪你去吧,至于路費食宿什么的……”

“一切費用我包?!?/p>

我對他點頭微笑:“翟知今,要不是看在你爺爺送我那鐲子的分兒上,我真想收你錢。”

翟知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嚴肅地問我:“那鐲子你沒賣了吧?”

“開玩笑,這種東西當然是留著等升值,哪兒能這么隨便就賣了?!?/p>

“我現(xiàn)在鄭重告訴你,不準賣哈,要賣賣給我?!?/p>

“知道了,你放心。這次去北京又要戴上???”

“要啊?!?/p>

“那你看……是不是幫我買個保險,身上帶個幾萬塊錢的東西,我特別不習(xí)慣,特怕被人砍手。”

“不用怕,有我保護你?!彼f著,看了看手表,“剛吃飯的時候你說跟你男朋友約了十點鐘上線是吧……”

靠!忘了一干凈!

我抓過他的手看了一眼,已經(jīng)十點過五分了,連忙說聲再見,沖下車去。

時光似箭,日月如梭。轉(zhuǎn)眼一周又過去了。

跟翟知今坐在去往北京的飛機上,我一邊喝茶,一邊看房地產(chǎn)雜志。

“翟知今,你們家住哪兒?建國門?”

“你怎么知道的?耿嘉旻告訴過你?”

我笑了:“猜的,人不是說北京男人分三類,第一類是建國門的男人,長得帥,有錢,又會玩兒。我覺得挺像你的?!?/p>

“瞎說,我日理萬機,哪兒有時間玩兒?!彼f著,也打開一本房地產(chǎn)的雜志看起來。

我撞了撞他的肩膀:“你給你爺爺買什么東西了嗎?我上網(wǎng)查了,肝癌切除術(shù)后不能吃過多的營養(yǎng)品和補品。”

“嗯,所以我沒買這些。”

“那你帶了什么?”

“你唄?!?/p>

“……”

翟府是一套大約兩百平米的復(fù)式,我們到的時候,翟知今的爺爺奶奶正在客廳和另外一對兒老頭兒老太太打麻將。

“一萬。”他爺爺丟出一張牌,中氣十足地叫了一嗓子。我聽到這兩個字,下意識地看了翟知今一眼。

“哎呀,小今和小韓回來了?!彼棠炭吹轿覀?,笑吟吟地喚了一聲,四位雀友們都站起來迎接我們,廚房里也走出來一位正用圍裙擦手的阿姨。

翟知今幫兩邊介紹:“這是住我們對門兒的沙爺爺周奶奶,這是我們家劉阿姨,這是我女朋友小韓。”

沙爺爺周奶奶少不得夸我?guī)拙洌骸靶〗襁@女朋友真漂亮?!?/p>

“秀氣?!?/p>

“斯文。”

“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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