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主管必須堅守的規(guī)則是，無論黑名單上有你多么親近的朋友，你都不可有一絲一毫的泄漏，除非你自己準(zhǔn)備卷鋪蓋回家。甚至，連輕微的暗示都不允許，反而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天下太平的樣子?！昂谏瞧谝弧睂ξ覀儊碚f，無疑是一個受刑日。尤其是提交被裁員名單，內(nèi)心的煎熬真是難以言述。

吉姆從公司帶回了具體裁員指標(biāo)。這一次是15%，定在11月。

我和各部門主管被召去開會。站在橢圓形會議桌前的是分管人事副總裁麥克。麥克用平淡的語氣通報了總裁決定和裁員百分比，然后強調(diào)：“孕婦不能裁?！?

“不裁孕婦”是美國法律規(guī)定。孕婦不在大裁員之列。我想，秘書米歇爾保住了。公司裁員最容易拿秘書開刀，發(fā)通知、整理材料之類的事可以留給剩下的人做。可是，米歇爾萬萬不能丟掉工作。米歇爾昨天告訴我，她丈夫剛剛被裁，家里有兩個幼小的孩子，而她正懷著第三個孩子，已經(jīng)七個月了。秘書的工資雖然養(yǎng)一個五口之家實在是捉襟見肘，但總是聊勝于無。我腦子里浮現(xiàn)出米歇爾桌臺上那張全家福的相片。“讓她和孩子們繼續(xù)微笑吧?！蔽业男睦锇蛋档仄谕?

麥克又說：“盡量不裁50歲以上的人。”

我正當(dāng)年，不大能體會那些年過半百的人是什么心情。雖然美國有明文規(guī)定不許有年齡歧視，但誰都知道，重新找工作，年齡大是很難的。面試定勝負，而年齡因素常從中作祟，但隱藏在背后，不被提及，不易發(fā)現(xiàn)。觸犯年齡歧視法律的案例，通常不是來自面試和錄用方面，而是來自解雇方面。9·11事件后，某公司把一位57歲的員工解雇了，而這位員工已經(jīng)為公司服務(wù)多年，口碑極好，沒有什么不良行為。他信心十足地上法庭狀告公司“年齡歧視”，最后勝訴，公司不得不向這名老員工賠償一大筆費用。被職工控告，對公司來說是件非常頭痛的事。不管勝訴敗訴，都要賠上精力和律師費用。如果再有媒介宣傳，公司的臉面用金錢也難已挽回。所以，各公司裁人時，對服務(wù)多年上了年紀(jì)的員工一般不敢輕易得罪。麥克這么交待，讓我想起了52歲的泰德。

麥克還說明公司一貫的幾項原則，比如不許泄漏，不許假公濟私，同等表現(xiàn)的則看服務(wù)年限，同等資歷看業(yè)績水平和近期進展等等。在座的經(jīng)理主管們個個耷拉著頭，垂頭喪氣。這是一件十分棘手的工作，揮刀砍下去，有十指連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