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雷利！祝我們‘維護和平的母親’的活動成功！還有，我們今晚——早點兒上床吧，嗯？”

她沒有掛斷電話?；蛟S她快進入更年期了吧，這個時期的女人是與眾不同的?？纯淳S拉?謝菲爾德，顯然還有利奇?喬伊納，或許為了重申她們反對核戰(zhàn)爭的主張，就去參加激進組織，還組織什么運動。雷利自言自語地準(zhǔn)備著他的郵件。然后，他給邦妮?艾倫的公寓打電話。接電話的女人說她是房東。她說她把樓上租給他們，但現(xiàn)在已被弄得一團糟。

“抱歉打擾您。我是邦妮?戴爾伍德夫人的老板雷利。一大早打電話真不好意思?！?/p>

“我晚上睡不著覺，”那女人說，“我十幾年來一直失眠，直到早上才能睡著。”

“您要注意身體呀。邦妮病了，還是怎么了？她為什么不通知一聲就辭職了呢？”

“你不知道嗎？哦，那可太糟了，年輕人怎么能這樣做事。他們?nèi)チ思又?。沒有告訴我或者留下通知，甚至都沒有跟我解釋怎么把我的墻上弄了那么多洞，就那么走了?！?/p>

“您再說一遍?！崩桌檬种副O(jiān)測著自己的脈搏，“什么！加州？”

“她丈夫用釘子把一張紙條釘在墻上，寫道：因為加州的工作，他們必須馬上離開。根據(jù)字條上的內(nèi)容，他們會和我保持聯(lián)系。但我可不信那一套?！?/p>

“我不相信。”雷利幾乎在兩腕上找不到脈搏了。

“你不知道我是怎么忍耐這兩個人的。你看看這間屋子。我丈夫在這間屋子里死的?？纯此麄?nèi)绾螌Υ@間屋子的。月初，這里被弄成了垃圾堆?！?/p>

雷利掛斷電話，對著空屋子無奈地說：“哈哈，看看這一切吧?！痹谡业叫旅貢郧?，他必須讓貝蒂放下手頭的小說回來工作。雷利從椅子上站起來，沖到門口，走了出去。他現(xiàn)在憎惡中國菜，他固執(zhí)地以為要不是昨天吃完飯后他打開了那個簽餅，命運是不會如此戲弄于他，不會像一個惡魔——沖出束縛他百萬年的瓶子——與他作對的。

但是命運就是這樣不以我們?nèi)祟惖囊庵緸檗D(zhuǎn)移，以我們常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掌控著一切。雷利當(dāng)然不會知道還有更多的倒霉事在等著他，就像此刻他正經(jīng)過樓道的儲物間匆匆往樓下走，而他絕對不會想到在那個儲物間的角落，他的秘書邦妮已經(jīng)不省人事地躺了一個小時。如果雷利剛才早五分鐘離開咖啡屋，就能看到邦妮的丈夫匆忙、慌張地走下樓，繼而能想到或許他和邦妮出了什么問題。如果雷利早二十分鐘打開辦公室的門，就能聽到邦妮?艾倫向丈夫伊迪叫喊，說她不愿和他去加州，她也不想一聲不響甚至連個便條都不留就打包走人……如果雷利當(dāng)時在場，就能看到伊迪和邦妮你一拳我一腳地扭打在一起，伊迪抓住邦妮扇了她的臉，而邦妮給了她丈夫一拳?？墒前钅菽_下一滑倒在地上，滑倒時腦袋還撞在了桌角上。

但是雷利在十二樓下面正在點油酥面團，所以當(dāng)他后來回到辦公室時，他的推論是“邦妮?艾倫是個粗心的、沒有責(zé)任感的年輕秘書。他本不應(yīng)聽從貝蒂的推薦雇用她的”。命運就是如此諷刺地又要和雷利開玩笑了。

在等電梯時，雷利從他的夾克里掏出了那支他從明戈手里搶下來的手槍。此刻摸著它，雷利感覺很放松，他把槍口對準(zhǔn)了自己的腦袋，然后又是心臟，不是很用力。然后他瞄準(zhǔn)電梯的門口，想象著對著電梯里的人射擊，但雷利知道電梯門不會在這層開。誰知，門竟然開了。在一個已經(jīng)舊的活動的鐵柵欄后面，雷利看到了一輛塞滿了桶、拖把和掃帚的手推車。在手推車后面站著的是福布斯大廈的看門人比爾?杰肯斯，一個體格魁梧的黑人老頭兒。他留著一撮雪白的胡子，一只手有殘疾。因為這兩個原因，一個去世很久的人給他起了一個外號：“比爾大帝”。

比爾盯著雷利，沒有任何反抗的舉動，就像一只超重的兔子，根本沒有希望長出翅膀飛起來逃跑一樣。他大大的棕色眼睛看著槍口，耳朵來回扇乎著，同時開始越來越快地嚼著口香糖。

“你是要下樓，還是要出來？”雷利最后失去耐心地問道。

“不論上來下去，雷利先生，比爾都不打算擋你的路?！焙孟癖凰臍赓|(zhì)所感染，比爾總是用第三人稱稱呼自己。

“你怎么了？那就快出來吧?！崩桌牟辉谘傻貙尫呕厮目诖?，當(dāng)啷一聲打開鐵柵欄，“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先生！”比爾的口香糖嚼得越來越快了，溜到手推車后面，然后將車子撞出了電梯，根本就沒看雷利的口袋，“只是你讓老比爾沒來得及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你知道嗎？不過，他走了，他這就走，他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