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地太子港這個被稱為死亡之城的太陽城中進行武裝巡邏,維和期間我親歷了許多次,曾參加了抓捕、地毯式清剿、聯合武裝巡邏、現場救助群眾、協(xié)助消防救火等行動,每次行動都感到危機四伏,每次都是驚心動魄,而每次都讓我們有不同的感受和不同的收獲。
在海地剩下最后的日子里,很想再次去太陽城巡邏,感受這種緊張的氣氛,看看那銹跡斑斑的棚戶、烏黑發(fā)臭的水溝、垃圾如山的居所、狹窄坑洼的道路、衣著襤褸的窮人以及饑餓瘦弱的孩子?;貒院?,也許永遠也不會再遇到如此的場面了。
有幸的是,我們終于在7月19日擔負了一次太陽城的勤務,這也是我在太陽城這個執(zhí)勤點的最后一次勤務。這次勤務也讓我真正體會到夏日夜里的太陽城棚屋里生活著的窮人們的真正面目。
我們的勤務是15:00至次日早上7:00,連續(xù)16個小時。而這一天,太子港卻刮起了大風,有7至8級的風在強勁地刮著,一整天都沒有停歇,天空籠罩在一片灰色之中,尤如刮起了沙塵暴,天是灰蒙蒙的。白天的勤務,我們主要進行了一次武裝巡邏、一次疏導交通、一次駐守待命,伴著我們的是一身的灰,裸露的皮膚都是灰色的。
夜間巡邏于太陽城,我們經歷過無數次,曾為太陽城面臨的危機和局勢的不可預測性感到緊張,它的寂靜、它的黑暗、它的貧窮,似乎都是誘發(fā)各種暴力的因素,這種氣氛有時會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雖然經過維和部隊和警隊強有力的聯合打擊,太陽城的安全局勢有了一些好轉,但各種綁架、槍殺、搶劫、強奸等暴力案件每天都在發(fā)生。
19:20分,來自幾內亞的一名民事警察對我們說:“今天上午,太陽城發(fā)生了兩起槍殺案,今晚將與巴西維和部隊開展聯合巡邏行動,適時進行搜捕?!?/p>
19:30分,我們開始了晚上的巡邏。巴西維和部隊的車在前面開道,民事警察的車跟隨其后,我們的裝甲車殿后,從32號執(zhí)勤點向著漆黑的太陽城棚戶巷道出發(fā)。
車外刮著大風,我們坐在密不透風的裝甲車里,仍然能聽到風的呼嘯聲,卻感受不到風的涼意。
巷道一片漆黑,三輛車前燈的強光照象是在棚戶間搭建的舞臺上的三束白色探照燈光。在燈光的照射下,路過的海地人都抬起雙手擋住雙眼。
因為天氣熱,在鐵皮棚里難以入睡,有不少海地人墊著一塊布,三三兩兩地就躺在路邊睡覺。海地人長得黑,衣服大多都是暗色調,稍不注意,很難發(fā)現縮成一團睡在路面上的海地人。不過,聽到我們的發(fā)動機聲音和看到警燈在閃爍,他們都會自覺地讓路,挪動著屁股,并用期待的目光注視著我們。
太陽城里的小孩的確是很多,每家每戶前都有幾個孩子,而且年齡都不大,相差也不多。好多小孩都沒有穿衣服,有的也只是穿著一件短內褲,或上身穿一件大人穿的破舊背心,將下體遮住。因為海地人的避孕措施很不得力,再加上醫(yī)療衛(wèi)生條件比較差,生育沒有得到有效的控制,出生率比較高,形成一種人口急劇增長的惡性循環(huán)。
這種高出生率,是引發(fā)貧窮和饑餓的根源,也是引發(fā)一切戰(zhàn)爭危機的根源。有時,我們隨身攜帶的食品已發(fā)完,再沒有食品可分發(fā)的時候,個別饑餓的、沒有得到食品的孩子會激動地撿起石頭砸我們的裝甲車。這些都是我們始料不及的。
巴西維和部隊的車在前面開路,車隊在緩慢地前進著。大家都是屏住呼吸,通過觀察口仔細在觀察分析著周圍的一切。在太陽城,任何意外的情況都有可能發(fā)生。
車開進一個丁字巷路口,巴西維和部隊的車突然停了下來,迅速關閉了車燈。我讓駕駛員趕緊關閉前燈,并帶著另外一名隊員打開車門,跳下車,互相掩護著負責外圍警戒。狙擊手立即站在裝甲車的觀察哨位置,用微光瞄準鏡仔細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車燈全部關閉后,四周迅速暗了下來,只有路邊小攤位上零星的幾盞煤油燈在泛著微弱的光。海地人三五成群地圍坐成好幾堆。維和部隊的官兵下車后,立即沖入丁字巷道,對站立著幾個形跡可疑的海地年青人,讓他們舉起兩手并扒在墻上,緊接著是進行仔細的搜身。
大約過了10分鐘,巴西維和部隊撤回到車里,民事警察才示意我們,可疑情況解除,繼續(xù)乘車進行巡邏。
還是順著巷道緩慢地開進。貧民窟里的巷道很不規(guī)則,鐵皮棚的顏色又都是一樣的,而且是在夜間巡邏,車不停地調轉車頭后又前進,不知道拐了幾個彎,也繞了幾個來回,我們都分不清了方向。只是當維和部隊停車的時候,我與隊員迅速配合,下車后迅速做好后方警戒。
險情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出?,緊張的現場執(zhí)勤氣氛一直都籠罩在我們的頭上。
21:28分,我們巡邏到貧民窟的一個小集會地點。這里聚集了上百號人。音箱里放著節(jié)奏強烈的海地音樂,海地人在熱烈地舞動著身體,隨著音樂跳舞的人把整條狹窄的巷道都擠滿了。因為路面狹窄,我們無法調頭,只能從這條巷道中繼續(xù)前進,但跳舞的海地人卻絲毫不讓,還在繼續(xù)跳著。
看到這種情況,在民事警察車上的海地警察先下車,一邊舉著槍,一邊用克里奧爾語喊叫著,意思是想他們讓出道路,讓車輛通過。巴西維和部隊部分士兵也下車,進行警戒。我們的狙擊手也站到了觀察位置,對后方進行警戒。可強烈的音樂聲淹沒了一切,任由海地警察的喊叫和警燈閃爍、警笛呼叫,他們沉浸在近乎瘋狂的音樂中,也沒有絲毫讓開的意思。
時間隨著強勁的音樂在慢慢流逝著,我們的心也一直在懸著。心里總在想,千萬不要發(fā)生任何問題,槍聲千萬不要響起??呻U情一旦被我們遇上了,也只有沉著和勇敢地應對了。
大約過了10分鐘,跟著音樂跳舞的人群還是沒有讓路,也許這是太陽城中某個黨派對我們所采取的一次對抗行動了。
這時,巴西維和部隊和海地警察走到前面,用槍指著人群,幾個人并排著向前走,我?guī)ьI兩名隊員也迅速跳下車,做好后方警戒。
看到我們以這種架勢來對付他們,正在跳舞的海地人很知趣抱著頭,離開了路中央,快速跑到路的兩邊,自然地把道路給讓開了。這時,音樂也突然停止了下來。
也許,在這關鍵的危險時刻,這種強硬的措施是制止這種對抗行動的最有效手段。雖然,我們面臨極大的危險,但為了順利地開展維和行動,我們也只能果斷地采取有效的措施。還好,非法武裝分子沒有打響他們手中的槍。
路讓開后,巴西維和部隊的官兵迅速登車,我們也跟著車繼續(xù)開進。當我們車隊都通過這條巷道后,身后音樂又繼續(xù)響起,接著是一片呼喊聲。
離開了這個點,剛才一直都懸著的心才開始慢慢地落了下來。
經過這一次危險的場面,我們的巡邏行動更加小心,隊員注意力更加集中,保持著高度警惕。
23:10分,我們回到了執(zhí)勤點,完成了夜間的這一次不尋常的巡邏勤務。
這一次不同尋常的武裝巡邏,也算是太陽城的海地人獻給我們的最后一個特殊“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