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甲斐佳子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家里,坐在餐桌旁邊的椅子上發(fā)愣。本來在這種悶熱的天氣里,不刮風的話肯定會渾身冒汗,但是現(xiàn)在的她卻是渾身發(fā)冷,而且直打哆嗦。沒多久又痙攣起來。
無法理解,實在無法理解:開著那輛白色兩廂轎車來回轉的竟是我的丈夫!絕對沒有看錯。那天晚上我跟他談起那輛車的時候,他說不知道。當時我根本沒有看出他是在撒謊,一直以為他不知道那輛車的事,可是,今天就是他在開那輛車!
難道那天晚上他是在演戲嗎?
他早就把公司的工作給辭了,過了很久我才知道。他辭掉工作以后,每天還像往常一樣早出晚歸。我還以為他上班去了,原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莫非每個星期二都是他在開那輛車嗎?我一直覺得那輛車非常奇怪,叫人覺得不可思議,一直開著那輛車的竟然是自己的丈夫!是這樣的嗎?真是這樣的嗎?
甲斐佳子已經(jīng)無法再相信自己的丈夫了。真不知道丈夫還有多少事情瞞著她。關于自己的丈夫,佳子不知道的事情恐怕還有很多。
比如說,丈夫有幾個兄弟姐妹她就不知道。當然這也有她的責任。每次去丈夫的老家長野縣看望他的父母,都是當天往返。結婚以后那次也是一樣。根本就沒有見過丈夫家其他的親戚。公公婆婆說,第二天把親戚們都叫來一起吃頓飯,可是佳子急著回東京,一個親戚的面都沒見上。
丈夫說自己是獨生子,可是,一個獨生子能把父母扔在鄉(xiāng)下不管嗎?
佳子忽然想去查查丈夫的戶口。結婚的時候,丈夫把戶口遷到東京來了,戶口遷移證上只寫著丈夫一個人的名字。如果去長野查一下,說不定能查出他有幾個兄弟姐妹來。
傻瓜!都什么時候了還想這種沒用的問題——佳子打消了這種可笑的念頭。丈夫有沒有兄弟姐妹跟他駕駛白色兩廂轎車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嘛!
忽然,眼前閃電似的閃了幾下,周圍亮了起來。佳子覺得晃眼,瞇縫起眼睛看了看四周。
原來,佳子不知不覺坐到了天黑,她也沒去開燈,一直東想西想的。剛才是丈夫留廣回來開了家里的熒光燈。
“你怎么了?坐在這兒發(fā)什么愣???”丈夫一邊問一邊平靜地脫著鞋子,跟平時沒有什么兩樣。換上拖鞋以后他走到里屋,拉開衣柜換了一身家居的衣服。佳子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兩個胳膊肘撐在餐桌上發(fā)呆。
“你怎么了?跟你說話呢!”丈夫換好衣服來到廚房,拉開了冰箱。
佳子一直盯著桌布上的印花,沒看丈夫一眼。雖然沒看,但丈夫在干什么她全都知道。冰箱那邊有玻璃瓶輕微撞擊的聲音,那是丈夫在拿啤酒。碗柜的門有響動,那是丈夫在拿酒杯。隨后就是起瓶蓋的聲音。
丈夫在家里的一舉一動佳子都清楚,不用看就知道他在干什么。因為他們是夫婦。但是,除了這些雞毛蒜皮無關緊要的小事以外,丈夫做的事情佳子一概不知道。
“你這是怎么了?我回來你連個招呼都不打?!闭煞蛞贿呁票锏蛊【埔贿厗枴?/p>
佳子還是一聲不響。她不是故意跟丈夫斗氣,她是徹底心灰意冷,沒什么話跟丈夫說了。她并不想哭,冷靜極了。
“你回來了?今天去哪兒了?”佳子一字一頓地問道。
“嗯,去了很多地方?!闭煞蛴靡环N奇怪而明快的聲音回答。
裝出來的!天底下最不誠實的聲音!
“去工作?”佳子問。
“說什么哪?我早就沒工作了。我要自己開公司,正在籌集資金,要辦的事情多著哪!”
“你怎么一點兒都不跟我商量呢?”
丈夫拽椅子的聲音。
“跟你商量?你開著造幣工廠哪?”
沉默了一會兒,佳子決定單刀直入。
“喂!那是什么?”
“哪是什么呀?”
丈夫回家以后佳子第一次看他。嘴唇上掛著啤酒沫的留廣吃了一驚。
“今天我看見了?!?/p>
“看見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