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樣的人，爸爸？"

"他是個小學(xué)老師。他沒有大學(xué)學(xué)位。他的爸爸，也就是你的祖父，是個保險公司的職員。我想那個家庭沒有一個人上過大學(xué)。你爸爸上過教師培訓(xùn)專科學(xué)校，那也被認(rèn)為是一個很大的成就。他在內(nèi)倫敦的一所綜合學(xué)校教高年級男生，一直到他再也無法忍受。然后他在煤氣委員會當(dāng)職員。"

"他是怎樣的人？有些什么興趣愛好？"

她媽媽尖厲地說："他的興趣就是小女孩。"

也許這個凄楚的回答只是想讓她震驚，刺激她，讓她徹底明白她們在這里，在鵝卵石小路上一起散步的原因。菲莉帕等待著，直到她確定自己的聲音一會兒很平靜了，才開口說："那不是一種興趣，而是一種妄想。"

"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那么說。我甚至不能確定那是真的。只是看起來我并不能給你你想要的東西。""我什么也不想要。我不是因為要什么東西才到這里來的。"但是在菲莉帕看來，她的問題就是她想要的東西。我想知道我是誰，我想獲得贊賞，我想要成功，我想被人愛。那個問題－－"那么你為

什么在這里？"－－懸在她們之間，沒人問，也無法回答。

她們一起靜靜地走著。她媽媽好像在想著什么，然后說：

"他喜歡二手書，喜歡尋找舊教堂，喜歡在城市的街道上漫步，坐火車到紹森德度過一天，一直走到碼頭的頂端。他喜歡讀歷史和地理，但從不讀小說。他活在自己的，而不是其他人的想象中。他不喜歡他的工作，但沒有勇氣再換一個。他沒有勇氣改變?nèi)魏问虑?。他就是一只溫順的羔羊，只?yīng)該得到泥土。他喜歡你。"

"他是怎樣把她引進房子的？"

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種有禮貌的興趣，好像只是在詢問某種社交瑣事。他在他的茶里放糖嗎？他喜歡運動嗎？他是怎么強奸一個孩子的？

"他的右手打著繃帶。那是真的。他被花園的耙子絆倒時劃傷了右手，而且化膿了。他看到她時剛下班回來。一直跟著她從女童子軍會議回家。他告訴她，他想喝杯茶，但是沒辦法給水壺裝水。"

啊，這個辦法很聰明。他看到一個孩子從郊區(qū)的街道上走來，帶著一種兒童的危險的純潔。一個穿著制服的女童子軍。她那天做的一件好事。他用這個策略可能獲得成功，即使是一個多疑或膽怯的孩子，當(dāng)遇到有人需要自己幫忙，并且是某種在她能力范圍內(nèi)的事情時，便不會感覺到危險。她能想象那個場景，那個孩子小心地在冷水龍頭下給水壺裝滿水，替他打開煤氣灶，還愿意留下來給他準(zhǔn)備茶水，急切而小心地擺好他的杯子和碟子。他充分利用了她身上的優(yōu)點和善良來毀掉她。如果邪惡存在，如果那四個字母的排列有任何現(xiàn)實意義①，那

①"魔鬼"一詞的英文是evil，由四個字母組成。

么那座房子里有的就是邪惡。

她注意到她媽媽的聲音。"他并不想傷害她。"

"他不想？那么他想干什么?"

"說說話，也許。親她。愛撫她。我不知道。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但肯定不是強奸。他是那么的溫柔，膽怯，懦弱。我想這就是為什么他總是喜歡孩子的原因。我以為我能幫助他，因為我很堅強。但是他拒絕力量。他無法控制它。他想要的是孩子氣，脆弱。他沒有傷害她，你知道，在身體上沒有。那是一種技術(shù)上的強奸，但他并沒有使用暴力。我想如果我沒有殺死她的話，她和她的父母以后會控告說他已經(jīng)毀了她的生活，她再也不會有幸福的婚姻了。也許他們是正確的。心理學(xué)家們說孩子們永遠(yuǎn)也不能克服早期受到的性攻擊。我沒有給她留下任何被毀掉的生活。我不是在給他找借口，只是你千萬不要把它想得比事實更糟。"

它怎么會比事實還要糟糕，菲莉帕不知道。一個孩子被強奸了，謀殺了。她能想象的身體上的細(xì)節(jié)也已經(jīng)想象過了。但是那種恐怖，那種孤單，最后那恐懼的時刻－－不可能靠意志去體會那些感覺，就如同不可能用自己的身體感覺到別人身體的傷痛一樣。痛苦和恐懼。經(jīng)歷兩者中的任何一種都會意識到那種永遠(yuǎn)存在的自我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