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1)

云層之上,全是陽光 作者:水格


自己作踐自己給人看!”

“我……”男生一張臉徹底漲紅,“我桌上的那杯牛奶是你放的?”

女生愣了一下:“是我放的又怎么樣?”

空氣被一寸一寸凍結(jié)。

“你就這么恨我?”夏寧嶼的失望一馬平川地展示在臉上,“真是沒想到,你會這么卑鄙、陰險?”

“我并不想跟你吵架,都不想認(rèn)識你?!鳖櫺∽颗Φ乜刂魄榫w的崩塌,“我甚至一度想過,要是我們倆從沒見過面就好了?!比缓篁湴恋匮銎鹣掳停澳阌兄牢叶嘤憛捘懔税??”

夏寧嶼的眼里涌滿了淚花,他憤怒地高高舉起了右手,就要輪過去的時候,整個人像是一攤?cè)诨难┑瘢乖诹祟櫺∽康拿媲?,而在他的后面站著阮青木,手里握著一塊板磚,兩眼惶恐而清亮地看著顧小卓。

“你……你沒事吧?”阮青木把目光從倒在地上的男生身上拉回到顧小卓的臉上,“我怕她欺負(fù)你,所以……”

顧小卓看著倒在地上頭破血流的夏寧嶼,驚嚇著叫了起來,慌亂中抱住了阮青木。頭深深地埋在男生溫?zé)岫Y(jié)實的胸膛里。

眼淚瞬間濡濕了阮青木的胸口。

微微的溫?zé)崆页睗瘛?/p>

01>>>

生活像是一場黑色的巨大隱喻。

很多事,其實是沒有辦法說出來的,說出來了等于是自取其辱。記得媽媽還活著的時候,有一次跟以前下崗前單位里的同事聊天,說起下崗后的一段時間里,家里窮得已經(jīng)揭不開鍋了,甚至有兩天沒有吃飯的可怕經(jīng)歷。對方擺出一臉的不可相信的表情,嘴上質(zhì)疑的口氣也是咄咄逼人,說著類似“至于么,說得太夸張了些吧。”之類的話。轉(zhuǎn)念看向媽媽的表情立即冰冷起來,推托說著“哦呀,不過你現(xiàn)在總算好了,開了自己的便利店,比我們這些工人強好多倍呢,我現(xiàn)在可不行,連供小孩讀書的錢也沒有呢?!本瓦B站在一旁的顧小卓也聽出了那人的意思,就是我很窮,所以無論你多窮,請不要借錢到我頭上來。

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像是避瘟神一樣躲閃著自己。

看著那人十萬火急地找了借口跟媽媽道別,密密麻麻的傷心從心底涌上來,一下一下戳著小女生柔軟的心臟。

說起來,媽媽也是強勢的女人。

原來在單位里也是很能干的人。作風(fēng)硬派,屬于女強人,但做事心切,難免說話會不分火候,也得罪了不少人。饒是這樣,下崗那年,廠長還是派人多給了媽媽一千塊錢的下崗補貼,還有一張獎狀。

媽媽回來的時候笑嘻嘻地,說這可能是她這輩子得到的唯一的獎狀了。

說著說著,眼睛跟著就紅了起來。

而這還是辛酸生活的開始,很多時候,顧小卓都跟著媽媽在街上要別人喝光的飲料瓶用以換錢,一個能賣上一毛五分錢,對于顧小卓來說,要是可以不去學(xué)校讀書,每個星期花五天的時間來揀這些東西的話,將會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后來,媽媽經(jīng)營起便利店。

經(jīng)濟情況逐漸好轉(zhuǎn),而對門的鄰居忽然之間也多了一個與自己同齡的男孩,起初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后來鄰居上門來拜托由自己帶領(lǐng)著新來的男孩一起去上學(xué),便又有了很多新鮮和滿足感。

那段舊時光連回憶起來的時候都閃爍著光。

叫做夏寧嶼的男生,肩上的書包長長地垂到屁股下面,看向自己的目光游移不定。小女孩便一眼認(rèn)定了這小男生必定不是自己的對手,吃準(zhǔn)了可以對他吆五喝六,也不知道哪來的那么大的控制欲,挖空心思得到關(guān)于小男孩的一切信息。

生來被父親拋棄,母親無力供養(yǎng),便寄養(yǎng)給親戚朋友家。在此之前,已經(jīng)輾轉(zhuǎn)過幾個地方了。從那一張悲戚的臉上就看得出來,生活比自己還是不如意。但畢竟年齡尚小,沒那么多對生活的感慨,一起玩耍了兩三天,感情也就建立起來了。

那時候顧小卓是經(jīng)常會欺負(fù)夏寧嶼的,不過,話說回來,她也畢竟那么多次地幫過他,欺負(fù)他一兩下也是應(yīng)該的。

比如說:

在別人嘲笑夏寧嶼衣服爛得跟叫花子一樣時,顧小卓會立即去跟老師打小報告之類的。這些碎片一樣的少年舊事里,顧小卓記得最清楚的是,夏寧嶼曾經(jīng)非常用非常認(rèn)真的表情跟她說他一定會報答她的。

顧小卓歪著頭說:“怎么報答?”

夏寧嶼窘紅了一張臉:“我要讓你永遠快樂?!?/p>

小男生的話說得太文藝腔,以至于顧小卓一直懷疑自己的腦子出了問題,難道自己真的經(jīng)歷過那么浪漫的童年?

之后的幾年,風(fēng)平浪靜,生活重新步入安寧淡定的軌道。

就在一切都在好轉(zhuǎn)的時候,顧小卓的媽媽出了車禍。

而在出車禍之前的三個月,媽媽親手逮住了到便利店里來偷東西的夏寧嶼,并且毫不留情地將他移交給警察。盡管自己當(dāng)時還跟媽媽鬧過別扭,說再怎么樣也不至于送去坐牢之類的,但隨后因為輿論的導(dǎo)向全部轉(zhuǎn)向弱者,外界把媽媽塑造成一個狠毒心腸的悍?時候,顧小卓還是忍不住站在媽媽的立場上來。

況且,媽媽出了車禍這件事,跟由夏寧嶼引來的輿論壓力多少也是脫不了干系的。

生活就是這么充滿戲劇性,有時候?qū)懗尚≌f都未必有人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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