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朋友。

我就是在阿姆斯特朗那里認(rèn)識湯米·蒂勒里的。他當(dāng)然也是?？?，一個星期他有三四個晚上都會在那里。我不記得我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是什么時候，但只要跟他在一個房間里，你很難不注意到他。這家伙個頭很高，聲音也不是特別大，但只要幾杯酒下肚，整個屋子里都聽得到他的聲音。

他可以吃得下很多牛排，喝不少芝華士威士忌，而他的能吃善喝，全都寫在他的臉上。湯米·蒂勒里差不多四十五歲的樣子，下顎很有力，臉上因為毛細(xì)血管處處破裂，看起來有點像窗簾布。

我不知道為什么大家叫他硬漢湯米。也許斯基普說得沒錯，這個綽號可能純屬反諷。大家叫他電話湯米，則是因為他的職業(yè)。他用電話做推銷工作，在華爾街附近的一家水桶店打電話拉人投資，我知道干這行的人跳槽跳得特別勤。想讓陌生人從口袋里拿錢出來投資莫名其妙的事業(yè)，的確是要有點本事的。有這種本事的人，想當(dāng)誰的伙計都行。

那年夏天，湯米在坦納休公司兼差，推銷房地產(chǎn)財團的部分股份。我猜想，做這種事可能可以節(jié)稅而且可以累積一點資金。我之所以這樣推斷，是因為湯米從來不跟我或其他人談這一類事情。只有一次，有個羅斯福醫(yī)院的助產(chǎn)士跟他談到這方面的事情，我在旁邊，這才聽出點端倪來。湯米用了一個玩笑打發(fā)過去。

“不，我是認(rèn)真的?！蹦莻€助產(chǎn)士很認(rèn)真地說，“我最近賺了一點錢，我真的該想想這方面的事情?！?/p>

湯米聳了聳肩，“你有名片嗎?”那個助產(chǎn)士搖了搖頭。“那你把你的電話留下來，我會找個適當(dāng)?shù)臅r間打給你。你想了解我們的狀況的話，我會提供所有細(xì)節(jié)。但是我得警告你，只要我用電話推銷，沒有人擋得住我的魅力?！?/p>

過了幾個禮拜之后，這兩個人又碰面了。那個婦產(chǎn)科的人埋怨湯米沒打電話給他。

“天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湯米說，“讓我先把這件事記下來再說?！?/p>

他是個還算過得去的朋友。他很會七轉(zhuǎn)八彎地講一些土笑話，只要我聽得懂，就一定捧場。我覺得這些笑話里不無攻擊的意味，但是，我知道他沒有惡意。如果我想談?wù)勎以诰炀掷锏耐?，他也是挺好的聽眾；如果我的故事很好笑，他跟大家一樣會聲嘶力竭地大笑?/p>

他也不是沒缺點。他的嗓門好像大了點，好像也太開心了點。他的話太多，無時無刻不敲在你的神經(jīng)上。我說過了吧，他不是每個禮拜都會到阿姆斯特朗酒吧嗎?每次那個來自加羅林群島的卡羅琳·奇塔姆差不多都在他身邊?？_琳講一口軟綿綿的英文，就像某種烹調(diào)用的藥草，但是，加在酒里，可就后勁十足了。有時是湯米摟著她走進(jìn)酒吧，有時是湯米先到，卡羅琳隨后趕到。她就在附近，而且我猜想卡羅琳跟湯米在同一間辦公室里上班。我也懶得推敲這種事，就算是湯米的辦公室戀情害得他沉迷阿姆斯特朗酒吧好了。

他喜歡盯著運動節(jié)目看，因為他下注——通常是球賽，有時也賽馬——他贏的時候，你很難不知道。他有一點客氣，坦白說，有一點不分青紅皂白的客氣。不過，他的言詞再和善，也難掩他眼中射出的兩道寒光。他的談吐暖烘烘的，眼光卻冷森森的，這是他的弱點，不過，你閉上眼睛跟他說話，就沒有差別了。

你現(xiàn)在知道他為什么能吃電話推銷這碗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