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看著神甫吃光那頓午飯真夠開心的。我吃了一根雞翅、一只雞蛋、一塊面包和一塊蛋糕，就覺得已經撐得不舒服了。余下的很快就裝進了潘洼拉克的大肚子。沒出一刻鐘，籃子里剩下的就只是一堆啃得干干凈凈的骨頭和蛋殼了。

隨后他用手指捋了捋胡子，雖說自我認識他以來從沒見他掉過一丁點兒吃的到他的胡子上——我相信他吃東西很干凈，因為他從不讓一粒食物逃出他的嘴——他又剔了剔牙，從露西裝在籃子里的一罐水中喝了一大口，沖下食管。

“跟你談了這番話我感到很滿意，孩子，”他隨后說道，“我希望也相信你會從中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東西。以前我們沒有機會互相了解，因為我作為你人世間的父親，卻被我對天父的奉獻占去了很多時間。但天父也是你的嘛，如果我做得恰當，為他奉獻也就是為你服務。那種盡力使我沒剩下什么時間做我們今天享受到的開心活動，當然適當地自我享受肯定不是罪孽?！豹?/p>

我還沒提到我是如何在禮拜天坐在教堂里聆聽潘洼拉克的廢話的呢。唯一的安慰是潘太太也去，她穿著漂亮的衣服。坐在城里最美的婦女身邊，我真的感到自豪。那些男人，包括年高的長者，都在偷窺她，婦女們則面帶嗔怒?？墒悄切┎嫉滥?，潘洼拉克的問題是他缺乏火一般的熱情。不像我的親爸，并沒有從宗教中獲得寬慰，而是全力投入其中，那本來可以使他不致被野蠻人殺害的?？墒菑牟话涯愕撵`魂向風敞開說不定更糟呢。

反正，他總要大談特談“罪孽”，而此時我們坐在那兒，我納悶的是他的什么觀念構成了他的這種看法。你可能還記得，對我爸而言，那是罵街，嚼煙，吐痰，不洗臉。潘洼拉克對此似乎另有觀念。不管怎樣，我們當然沒準備抓到魚，盡管神甫說對我們簡短的談話感到滿意，午飯之后，他仍是滿臉不自在。我猜測，一個隨時都在說話的人會懷疑那些話是否讓人聽進去了。

于是，出于我管潘太太叫“媽”的同樣動機，我為了滿足他，就詢問有關“罪孽”的事情。他這人不壞，他抹凈了我的臉。在這一點上，我像個印第安人：知恩圖報。

比起我爸來，他對“罪孽”有更寬泛的定義，還給出了更長的具體的清單，大概是因為我爸在布道上只是業(yè)余的，而且不識字。而潘洼拉克，他自己都承認，他的清單并不出自他個人，而是來自《圣經》中的保羅。

“肉體的行為，”神甫回答，“而‘肉體的行為是明確的，就是通奸，婚前私通，不潔，淫蕩，盲目崇拜，巫術，憎恨，多變，競爭，激怒，爭斗，叛亂，異端，嫉妒，謀殺，酗酒，歡宴，如此等等’?！豹?/p>

說起來有趣，到此為止我成長的最重要歲月是由我的第二個父親，也就是“老棚皮”負責的。現在要從那個清單中刪除“嫉妒”一條——因為他相信一切重要的東西他都已應有盡有，所以并沒有非分之想——那就對那位印第安人的性格有了完美的描述。不過，他在沙伊安人當中也取得了一個人所能獲得的最大的成功。

至于我自己嘛，我也只表現出了其中幾項罪孽；從另外一方面來說，我畢竟還年輕。

不過，那一天余下的時間我保持著非常純凈的狀態(tài)，而且這種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了好幾個星期。這就是白人生活對我的作用。我第一次浸入了文明，就染上肺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