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順序應(yīng)該就是這樣的——巖村老師因為某種理由想要殺了我。但是，要是成為殺人事件的話就麻煩了，那就必然要接受警察的調(diào)查，需要了解他作為相關(guān)人員的不在場證明啊什么的。所以巖村老師就偽造了一個我自殺的現(xiàn)場。那天早晨，巖村老師用繩子勒死我之后，把我的身體吊在了格窗上。這樣他就制造出了一個自殺的假象。然后他就到學(xué)校去了。我想那時候巖村老師肯定是走進了柞樹林。比起從玄關(guān)出去，越過院子從柞樹林出去更隱蔽，被人發(fā)現(xiàn)的幾率更小。不過巖村老師想錯了?！?/p>

“為什么想錯了？”

“因為在那個時間里，在柞樹林里被人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實際上更大。因為每天早上八點左右一定會有人走進柞樹林。”

“早晨八點鐘？”我忽然想起來了?！半y道是那個彎著腰的老爺爺嗎？”

以前我曾經(jīng)聽S君說起過，在他家院子前面有一個像小人國房子似的箱子。每天早上八點都會有一個老爺爺來看這個箱子。

“對對，就是那個老爺爺?！盨君頗為滿意地回答。

“恐怕巖村老師在柞樹林里就被那個老爺爺看見了?！獛r村老師就慌了。如果警察發(fā)現(xiàn)了我吊死的尸體，一定會推斷死亡時間。這樣一來，自己和這件事情的關(guān)系就會暴露。但是，立即去把我的尸體藏起來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夠。因為八點半老師和學(xué)生都要準時到教室。如果為了把我的尸體藏起來而遲到的話，一旦我失蹤的情況被發(fā)現(xiàn)，那巖村老師就一定會被懷疑。因為在我死的那天早上，有人看見他在我家附近的柞樹林里出現(xiàn)過。所以巖村老師只能先放棄藏尸，而到學(xué)校去了。然后他就想出了一個好辦法，既能按照原先的打算讓別人以為我是自殺，又能讓他自己擺脫嫌疑?！?/p>

“那是什么辦法？”

“先讓別人發(fā)現(xiàn)我‘吊死’的尸體，然后再把尸體藏起來。”

說到這里，S君放慢了語速。

“這樣一來，既能讓人以為我是自殺，又因為尸體不見了而無法推測死亡時間。即便有目擊者證實當天早上八點鐘他在我家附近出現(xiàn)過，也不會有人懷疑他和我的自殺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于是巖村老師就決定先打發(fā)一個學(xué)生到我家去，借口就是要給我?guī)|西。他的如意算盤是：如果發(fā)現(xiàn)尸體的是他班里的學(xué)生，那就應(yīng)該不會直接報警，而是肯定要跑回學(xué)校來告訴他。而那天擔任了這個角色的就是道夫君你。”

“那么，我是被利用了？”

“真遺憾啊。和巖村老師計劃的一樣，你到我家去看到我吊死的尸體后，馬上就跑回學(xué)校，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了他。他裝作非常吃驚的樣子飛奔出學(xué)校，把我的尸體藏了起來。結(jié)果就是現(xiàn)在這樣子了。我被斷定為自殺，唯一的疑點就是我的尸體不見了。因為隨后巖村老師是和警察一起到我家去的，所以沒人會懷疑他。”

“哦……”

“其實這么做對巖村老師來說更有利。你想想，如果按照最初的預(yù)想，等我吊死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警察一定會看穿偽造的現(xiàn)場。具體怎么回事我也不太知道，不過被勒死的和上吊死的尸體上留下來的繩子痕跡有細微差別。所以那天早晨巖村老師突然改變主意，對于他本人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p>

“確實如此……”

我盯著絨毯，揣摩了一會S君的話，不停地和自己的記憶比照著。我那天所看到的——巖村老師的態(tài)度、行為——

我覺得S君的推理大體上是正確的。

“可是巖村老師究竟把你的尸體藏到哪里去了呢？”

“嗯……可能是先藏在車里了。”

“車？”

的確，那天巖村老師說過把車停在了什么地方的停車場。

“道夫君，那個停車場應(yīng)該離學(xué)校很近吧？”

“應(yīng)該是。”

“巖村老師聽了你的話之后，就從學(xué)校出來直奔停車場，然后開車去了我家。接著，他把車倒進竹叢旁邊的小道，把我的尸體塞到車里，再把車子了藏起來。那一帶根本沒人，所以不用擔心被人看到，接下來他才報警，然后和警察一起又去了我家?！?/p>

“這樣啊……這么說來，時間上也不是不可能。有車的話，藏尸體也好，來回移動也好，就都有足夠的時間了?！?/p>

我抱著雙肘，頻頻地點頭稱是，可是我還有一個疑問。

“為什么巖村老師把你的尸體藏起來的時候又做了那么多沒用的事情呢？你看，他把繩子也搬走了，椅子也重新放回廚房，挪了位置的衣櫥也歸了位，而且還把排泄物都擦了。”

如果是故意讓我看到S君的尸體，讓我以為S君是自殺的話，又有什么必要做這些事情呢？

“噢，那個呀，或許是怕留有指紋吧?！?/p>

“指紋？”

“那天早上到我家來殺死我的時候，巖村老師的手碰到了很多東西。勒死我時，偽裝現(xiàn)場時，還有在玄關(guān)按門鈴時，肯定都留下了指紋。一開始他是想制造出我是上吊自殺的假象，所以也沒有在指紋什么的。——不過?突然變成必須把我的尸體藏起來了。而一旦尸體消失，警察就要大規(guī)模搜查，肯定也要調(diào)查家里留下的指紋。所以，巖村老師在藏我的尸體的時候也要把他的指紋抹去。但是，指紋都留在了什么地方很難全記得?！?/p>

“不過，那又為什么要把衣櫥和椅子挪回原處呢？”

君想說的我一時還不能理解。

“你想想就明白了。警察到我家去的時候，如果現(xiàn)場和道夫君說的完全一樣，唯一的區(qū)別就是我的尸體消失了，那會是什么結(jié)果？馬上就成了一個重大事件啦！警察肯定會說：‘不要破壞現(xiàn)場！’然后就會開始調(diào)查屋子里的指紋。在這里如果發(fā)現(xiàn)了巖村老師的指紋——”

“那他就會被懷疑了?！?/p>

姑且不說殺人，至少和尸體消失是有關(guān)系的，巖村老師恐怕就得受到這樣的懷疑。

“對啊，就因為指紋，他肯定得被懷疑?！墒?，如果警察到了我家時發(fā)現(xiàn)家里沒有什么異常，那么警察就會懷疑道夫君你說的話是不是可能有錯誤，于是巖村老師就可以當著警察的面在這屋子里面摸來摸去留下自己的指紋了。然后一邊碰一邊假裝說：‘啊，這個有點兒奇怪！這個，還有這個，怎么回事?。磕莻€，那個……’這樣一來，即使警察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留有巖村老師的指紋也不會懷疑他了。”

“啊……”

這種說法的確很合理。

“你什么也沒看到，是怎么判斷出來的？”

我真是佩服S君的推理能力。S君還有這種才能，我一點兒也不知道。

美香從一開始就在一邊附和著?？墒荢君的話美香能理解嗎？

“可是道夫君——你最好還是別把我的話都當真?！盨君的口氣變得認真起來。

“為什么？”

“對別人的話深信不疑可不行。我剛才說的都只是我的推理，只是一種可能性而已。究竟對不對，我們現(xiàn)在還不知道。人一旦對某一點深信不疑就很難改變了。如果只相信一種說法，那么當面前出現(xiàn)和這種說法矛盾的情況時就束手無策了，也就是說失去了正確的判斷?！?/p>

我終于明白S君想要說的了。我將它牢牢地銘記在心。

“??！”

一直沉默不語的美香突然大叫起來。我吃了一驚，轉(zhuǎn)身看過去。

“所婆婆的那個提示，我明白啦！”

“提示？哦，是那個‘氣味’吧？”

“嗯！就是手帕?。　?/p>

美香顯得異常興奮，我卻不明白美香說的是什么。不過，沒過一會兒，我就恍然大悟了。

“對呀！手帕！”

“我說道夫君，你說什么呢？”

我把所婆婆的話告訴了S君。

“哦，是嘛。究竟是什么東西啊，那個老婆婆說的‘氣味’？”

“那就是大吉沖著我叫的理由啊?！?/p>

我得意地解釋道。

“那天大吉沖著我沒完沒了地叫，就是因為我拿著巖村老師的手帕！大吉感覺到了殺死S君的兇手的氣味才那樣拼命地叫?！?/p>

“啊，原來是這樣?！?/p>

君并沒有顯露出多大的興趣。確實在已經(jīng)知道巖村老師是殺死S君的兇手的現(xiàn)在，這個提示已經(jīng)沒什么價值了。一瞬間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美香似乎也和我一樣，默默地扭動身子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

“先不說這個——S君，你現(xiàn)在也該把真相說出來了！”

我看著S君的臉。

“巖村老師為什么殺了你？理由究竟是什么？”

“我不是說了嗎，總有一天會告訴你們的?！?/p>

君的聲音又低沉下去。

“只是，道夫君，小美香，你們能幫我嗎？”

“幫你？”

我和美香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

“是的，幫我。實際上，剛才一邊說我一邊想，希望你們倆能聽聽我的請求?！?/p>

我和美香能為S君做些什么呢？當我這么問的時候，S君的回答緩慢而慎重，似乎有意地想給我們留下一種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很重要的印象。

“我想拜托你們找到我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