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1)

開往天堂的火車 作者:慕容余華


歷史已經(jīng)驗證,荒唐的事注定要發(fā)生,我們都不是圣人。

歷史上那個名字叫政的孩子,他的父親叫呂不韋。

1

走在去見伊然的路上,看到幾對中學(xué)生模樣的孩子,學(xué)著大人戀愛的樣子親昵地手拉著手,毫不在意路人目光的神情讓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在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演繹著情愛故事,就連十幾歲的孩子也開始戀愛了,我投向他們的目光有些不屑,是因為他們不懂得愛情嗎?又想,難道只有我們成年人懂得愛情嗎?懂得愛情怎樣?不懂得愛情怎樣?誰能說清楚當(dāng)今社會愛情的內(nèi)涵?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能用這句話來解釋愛情嗎?

每當(dāng)這時,如川的往事便涌上心頭。大片大片的記憶逐漸清晰起來,那個整天幻想著美好未來,想象著和一個容貌嫵媚、性格溫順、大方賢淑的女孩戀愛結(jié)婚,然后生一個又白又胖孩子的少年,此刻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

那時,我是一個多么無邪多么純情的少年呀!單純,質(zhì)樸,心地善良,樂于助人。而看看我眼下這副流氓德行,我禁不住暗自竊笑了起來,這笑很苦澀,也很無奈。當(dāng)年那個單純少年,如今要去和一個有夫之婦探討她肚子里孩子的命運,命運跟我開的這個玩笑是不是有點兒太大了?

歷史已經(jīng)驗證,荒唐的事注定要發(fā)生,我們都不是圣人。

歷史上那個名字叫政的孩子,他的父親叫呂不韋。

2

想起昨晚從上島回家的路上,心情出奇的壞,伊然肚子里的孩子,還有宋老板那本自傳,都讓我覺得這個世界實在是荒唐、滑稽。

我坐在路邊花壇的石階上,望著夕陽漸漸湮沒在西邊的樓群里,血色般的余暉被樓群切割成無數(shù)段,像迸瓷般支離破碎。我茫然地看著街道上如蟻般忙碌的人群,如蟻般活在這個世界上,甚是可笑。抽了半包煙才想明白,一個人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違心做事,假笑迎人,誰沒做過?

3

回到家,已經(jīng)二十一點多了。

情迷夜半一邊看電視一邊在等我回來一起用晚餐,看著她對著電視哧哧傻笑的樣子,再望一眼電視里那個滑稽節(jié)目,身心俱疲的我被她那份純真的笑感染了,就像童年時淋了一場春雨,渾身上下清涼爽快,心里頓時舒暢了許多。

我昂起頭,努力地咧著嘴,臉上露出一副笑容,顯得很振作的樣子,走向前摟著情迷夜半的脖子,在她那粉嫩的臉頰上輕輕地吻了吻,心里期盼著她那份柔情如潮水般席卷而來……

然而,情迷夜半?yún)s突然滿臉不高興地說:“你少來這套,我可不吃你這套迷魂藥?!苯又銡鉀_沖地質(zhì)問我:“我問你,你怎么才回來?約會情人去了吧?約會情人也應(yīng)該提前告訴我一聲呀,我就不這么傻等了?!?/p>

我不禁暗自感嘆:我的天!剛才還是春風(fēng)綿綿,轉(zhuǎn)眼便冰霜雪雨。

最近一段時間,情迷夜半因為我常常晚歸,總是不友好地對我盤查一番,還冷嘲熱諷地影射我在外面有情人。

想起這些,我就生氣,我慢條斯理沒好氣地說:“我今晚去約會老情人了,你有想法嗎?你心里不平衡你有想法你也找一個吧,你以前不是……”

我不喜歡自己身邊的女人對自己刨根問底,特別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沒結(jié)婚就這樣,結(jié)了婚會怎樣?

可想而知,這頓晚飯已經(jīng)無法進行,我去衛(wèi)生間沖了個澡,獨自上床睡了。這時,情迷夜半爬到我的身邊,態(tài)度強硬口氣蠻橫地跟我提出結(jié)婚的要求。聽到結(jié)婚這個詞,我本應(yīng)顯得高興,甚至興奮,但此時的我內(nèi)心很是不快。什么態(tài)度呀?天底下有這樣談婚論嫁的嗎?

我不喜歡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討論問題,當(dāng)然也包括婚姻。

于是,我沒好氣地說:“難道你懷了孩子快要生出來了這么急嗎?”

情迷夜半的臉色有些難看,她斜視著我,沒好氣地說:“志豪,你哪來那么大的脾氣?不會是你的情人背叛你了吧?我知道你有個情人叫李伊然,跟你好了八年,結(jié)果怎樣?還不是嫁給大款做花瓶了嗎?這樣無情無義沒有良心,只要有錢跟誰都能上床的的女人,你有什么好留戀的?”

關(guān)于我和伊然的事,我主動跟情迷夜半提起過,我不覺得這是什么隱私,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但我無法容忍任何人侮辱伊然,盡管現(xiàn)在提起這件事的人是我目前的戀人,我將來的老婆。

伊然雖然背叛了我,但伊然心里還愛著我,伊然無法超越現(xiàn)實。我也一樣,一時無法將伊然從我心里抹掉。

我無法忍受情迷夜半喋喋不休的絮叨,點燃一支煙,沖出家門的那一刻把大門摔得整個樓都在顫悠,我聽見門的那邊,一個女人的哭聲正幽咽地傳來。

4

走在寂靜的街上,稀落的行人影影綽綽,抬頭看看深邃的夜空,星星和昨夜一樣璀璨,只是我此刻的心情充滿了惆悵。我點燃一支煙,在想:這樣對待情迷夜半是不是太過分了?我是不是太大男子主義?想想情迷夜半曾經(jīng)對我那么好,我心里有了一絲莫名的隱痛。

我有些后悔對情迷夜半發(fā)這么大的火,她說得很對,對結(jié)了婚的往日戀人,還有什么值得留戀?是因為她肚子里孩子的姓氏嗎?好像不是,伊然沒告訴我她懷孕的時候,不是還瞞著情迷夜半和她偷偷幽會嗎?

深夜,街市的燈光迷離,路邊閃爍的霓虹燈下,就是夜夜笙歌的歌廳、桑拿。一個孤獨寂寞的人,走在誘惑的邊緣,選擇怎樣的解脫方式,只在一念之間。

我迷失在這個名字叫大連的城市里,擺脫不了對情欲的渴求。不遠(yuǎn)處的歌廳里走出一個濃妝艷抹的小姐,朝著我擠眉弄眼,看上去臉蛋還算漂亮,腰肢也算標(biāo)準(zhǔn),胸高臀圓,只是一股劣質(zhì)香水味把我熏了一跟頭。

正在這時,情迷夜半打來電話牛氣烘烘地說:“志豪,今晚你去找你的情人伊然吧,你是爺們你有志氣你今晚就不要回來!”

我知道這是情迷夜半慣用的手法,想想到了這種時候還來激我,我火氣不知道怎么就又躥了上來,你現(xiàn)在又不是我老婆,有什么資格這樣說?

我對著電話火刺棱地說:“你叨叨啥?不用拿話杠我,我現(xiàn)在肯定不會回去,等我找到小姐放松完了再說,你愛誰誰吧?!?/p>

歌廳的小姐拽著我的手嗲聲嗲氣地對我說:“先生,你寂寞嗎?進來玩玩嘛,港式,全套,保你玩得滿意,先生,我一周都沒工作了,先生你就幫幫忙吧?!?/p>

聽見歌廳的小姐這樣調(diào)戲我,我趕忙把電話掛了……

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滾!”

我想,簡直是荒唐,騙誰呀,妓女也有失業(yè)的時刻嗎?

 我在深沉的夜色中狂笑不止,什么才是生活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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