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沖右突也沒關系
幾年前,在我懷著對戀愛的無限幻想中,和一個暗戀已久的男孩成了男女朋友。這所有的一切,成了我們牽手迎接馬上就要到來的圣誕節(jié)的充分理由。男朋友沖我一笑,說在圣誕前夜為我準備了特別的活動。那不是他一個人準備的,和他一起準備的,還有他的朋友們。當然全都是男生。他們聯(lián)合起來,像舉辦集體婚禮一樣,把各自的女朋友全部聚集起來搞了一個特別的活動。他們決定租一家小咖啡館,聽完他們臨時組建的樂隊的演奏之后,大家在一起開心地喝一夜的酒。乍一聽好像很浪漫,挺像回事的。在圣誕前夜當天,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了男朋友告訴我的咖啡館。
因為只是好朋友和他們的女朋友參加的聚會,所以人并不是很多,包括演奏者在內大概有幾十個人。所有人的女朋友互相打招呼后,便尷尬地坐在那里,傻不愣登地望著男朋友們在舞臺上演奏。他們沒有給我們展示什么了不起的表演,使尷尬地坐在那里的我們愈加無趣,氣氛也很冷淡,從頭到尾都沒有人開心地歡呼。產生這種冷淡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不論從外部還是內部,我們都受到了必須要親熱說話的壓力。
站在舞臺上的男孩們輕快地微笑著,相互打鬧著,演奏著。就他們而言,這是足以讓他們熱血沸騰的時刻。而在舞臺下面看著這一切的、第一次見面的女朋友們卻手足無措。是要像美國電影中那樣,不認識的人相互摟摟抱抱,歡度圣誕呢?還是應該在演奏的時候,親熱地說些話?……我們的共同點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們都在和舞臺上演奏的男孩子們交往。這是個人的問題,是各自的事情。但聚在這里的這些人,好像一點兒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漸漸地感到不適應,但是這種不適應和之后喝酒時的感受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她們的社交能力都很強。詢問著自己并不怎么關心的其他人的生活,熱情地拍著其他人的手背說什么時候再一起吃飯。當然不是我們幾個單獨出去吃飯?!啊痢粮绺?、△△哥哥,你和我們一起吃飯吧”,必須要有各自的哥哥在場,這樣的飯局才會實現(xiàn)。懂得社交、聰明伶俐的她們知道,喝酒時談論的中心議題不是我們這些女朋友,而是哥哥們的情誼。她們也很清楚,雖然男孩們希望我們幾個女孩以后能成為朋友,但他們真正希望的,是通過我們幾個女孩和睦的氣氛,讓他們哥們兒情誼更加牢固。她們也都知道,這一牢固的友誼網需要她們長期作為這共同體中的一員,長時間作為××哥哥的女朋友。
那天,我們的頭銜不是我們自己,而是××哥哥的女朋友。我們的關系也不是女孩子之間的關系,而是一個男孩的女朋友和他朋友的女朋友之間的關系。因此個人和自我是來之前就得丟棄的東西。因為××哥哥即使甩了我,××哥哥女朋友的這個職責也會原封不動地保留下來,由別人來重新填補。不光是私人場合,幾乎社會上所有的場合,女人們都在扮演著這種角色。
當時的我沒能意識到這一點。但我很快就厭倦了社交女郎的角色,在聚會快要結束的時候終于忍不住發(fā)了脾氣。但在場的女孩們都面帶笑容,興高采烈,所以顯得我脾氣古怪很難相處。這讓我很是痛苦。男朋友卻完全不理解我的這種不快,因此讓我更加傷心。在別人無心理睬的情況下,剩下的只有我無法壓抑的生生怒火。
現(xiàn)在想來,那時讓我火冒三丈的不快根源,是因為我只是別人的代言,完全不能做自己。我是什么人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執(zhí)行的義務。與其說是無法忍受某種不快,倒不如說是某種恐懼。恐懼來自一種預感,覺得這種事情以后會不斷發(fā)生。這種預感最終變成了事實,這種“友情聚會”多得數(shù)不清。
在經歷了無數(shù)場公司或者私人的聚會后,我發(fā)現(xiàn),在其他場合,“年輕女人”也很難單純地發(fā)揮自己的功能,也很難作為自己而存在。世界好像對年輕女人有很多期望,但從某個角度來看,又似乎完全沒有任何期望。她是誰?她的夢想是什么?她害怕的是什么?她渴望的是什么?她想成為什么樣的人?誰都不關心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