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陣簫笙和樂之聲傳來,清脆悅耳,如風過流泉,妙不可言。舜抬頭一看,一對五彩鳳凰竟在大殿外翩翩起舞,并引吭高歌,簫笙之音,正是它們所發(fā)。
幸福的淚水從舜眼中洶涌而出。鳳凰來翔,則必主天下太平,對一個帝王政績的褒獎,還有什么能超過這個的呢?這就猶如一個寫手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試問他還能再求什么?
舜在八十三歲時昭示天下禹為其接班人,禹推辭不就,舜道:朕不忍失信于天下百姓,更不忍失信于先帝。
再過十七年,舜例行巡狩,崩于蒼梧之野,后葬于江南九嶷山,享年百歲。
亂崗上,站著兩個女人。白發(fā)蒼蒼,風吹過,淚水縱橫,肆意流淌。
流淌,永遠流淌不完的流淌。
藏青的巖岫,蒼白突兀的石,幽碧的螢火,撕裂的風。詭異,孤獨,寂寞,蕭索,共譜哀傷。
心,痛,痛至麻木。愛,隔,隔為陰陽。
娥皇、女英,歲月不但掠去了她們絕世的容顏,也凋零了她們的心。
她們,幸福,甜蜜,不過這都已是過去。
舜的離世,讓她們感覺生命被突然掏空。
生活亦是。
曾經(jīng)的每一天,每一天的每一個點滴,在回憶中是多么的溫馨。
一切都在,唯斯人不在。
給予過多幸福的愛情,一定會留下更多的悲傷。
淚水可以哭干,記憶可以風干,心靈可以封閉。讓自己形容枯槁,如行尸走肉,任憑歲月剝?nèi)ド臒岫取T詾檫@樣就是一種逃離,或者說,是一種逃避。
可,為什么還有一絲魂魄在游蕩?在茍延殘喘,在日日生長,在用鋒利的尖直刺進心臟?
原來,真的只剩下死,只能去死。
不死不休。不死,就靜等著被耗干生命,被奔走寄托,被拋進熊熊烈火,成煙,成霧,成氣,成塵,永世不能超生。
可是親愛的人兒啊,若我不能超生,我還怎能再遇到你?這豈不是最殘忍的痛,最難解的悲傷?
娥皇、女英決定跋山涉水去尋找舜。
更準確地說,是舜的尸體,或者墳墓。
所有人都認為娥皇、女英瘋了。按他們的想法,這兩個女人現(xiàn)就該悲痛地躺在床上孤獨地等死,時不時再抹上幾滴眼淚。
娥皇、女英卻笑了。
有夢想的人才會笑,不論這個夢想是歡樂還是悲傷。
再成熟的人陷入愛情都會變得幼稚,幼稚到令人不堪忍受。
所以,在商均的苦勸、眾人的不解甚或指指點點中,娥皇、女英一步步向九嶷山走去。
到達湘江時,娥皇、女英已經(jīng)再無力前行。她們頹坐在江水邊,日日哭泣,淚水一顆顆灑落在了江邊的翠竹上,斑斑點點,日積月累,竟隨竹而發(fā),不磨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