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業(yè)在宴會上也即席發(fā)言,他的話帶著火藥味:“我們黨歷來勇于糾正自己的錯誤,可是有些錯誤我們犯了還可以改正,有些錯誤是無法改正的,是貽害無窮的,比如二○○三年的銀行搶劫案現(xiàn)在還沒有告破,煤炭廳廳長白杉蕓死得不明不白,到底是謀殺還是交通事故?眾說紛紜,莫衷一是?,F(xiàn)在還沒有抓到兇手,公安廳長是干什么的?天首市公安局是干什么的????我十分清楚,在老陳來河東出任省委書記之前,河東其實已經在大搞電解鋁了,這個功勞應該歸功于我們的省長路坦平同志吧?在這里我就直話直說了,大上電解鋁和工業(yè)強省不應該是一個概念,工業(yè)強省是戰(zhàn)略,電解鋁是戰(zhàn)術,戰(zhàn)術的失誤路坦平難辭其咎,戰(zhàn)略的正確陳喚誠功不可沒。現(xiàn)在老百姓都說工業(yè)強省給兩個路公子剃了個頭,叫我說是電解鋁給兩個路公子剃了個頭。為了河東人民,為了糾正錯誤,我提議讓陳喚誠和路坦平兩位同志對工業(yè)強省戰(zhàn)略的得失做一下解釋。我還是那句話,過去強調階級斗爭,我看現(xiàn)在的腐敗與反腐敗也是一場階級斗爭,因為廉潔者是代表人民群眾利益的,腐敗者是代表個人私利的,這就是兩個階級,兩條路線的斗爭!毛澤東他老人家也犯過錯誤,但他更大的是功績,他犯的錯誤不是為了自己才犯錯誤的,因此人民能夠原諒他,仍然遵奉他。老人家說過的話,他闡明的某些觀點,到現(xiàn)在搞保持共產黨員先進性教育的時候仍然不過時。因此在腐敗分子坑國害民的時候,反腐敗就要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小平同志說發(fā)展才是硬道理,可是腐敗分子正在影響發(fā)展,那么我們就要和腐敗分子斗爭到底,讓他們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只有鏟除腐敗,才能固我國基,才能造福蒼生,才能談及穩(wěn)定發(fā)展和構建和諧社會!”
楊再成立即表示贊同:“我很贊成成主席剛才的話,反腐敗確實是關系到國計民生,關系到我們黨生死存亡的大事,我們不能不重視??!我們一定要旗幟鮮明地反腐敗,就像當年搞階級斗爭那樣,讓腐敗分子在我們河東省沒有藏身之地,我看河東現(xiàn)在就存在腐敗現(xiàn)象?!?/p>
老干部大多知道路坦平的為人和他的兩個孩子的事,也知道陳喚誠是被路坦平蒙蔽和利用了,因此沒有人責難陳喚誠。
陳喚誠望著路坦平說:“路省長,你就把電解鋁虧損的原因向老同志老領導們解釋一下吧?!?/p>
路坦平聽了這話臉色很難看,急忙用手理一理頭發(fā),盡量使自己保持冷靜,然后說:“同志們,老領導們,我省電力緊張大家都知道,二○○四年從三峽等購進省外電量彌補省內電力缺口。電解鋁企業(yè)虧損的原因主要是生產成本高于鋁錠出廠價。我們知道電解鋁生產成本主要包括兩部分:原料氧化鋁的購進價格,占成本的一半,生產電解鋁的電價將近占一半。二○○二年,國內氧化鋁價格為每噸兩千元人民幣,國際市場價為每噸兩百美元,目前中國鋁業(yè)集團提供的氧化鋁是每噸四千三百多元人民幣,比二○○二年翻了一番還多,就這還不算,因為中鋁提供的氧化鋁滿足不了需求,許多廠家只好在國際市場上高價購買氧化鋁,當然中鋁的價格還在上漲。而國內電解鋁價格從去年四月開始下跌,現(xiàn)在每噸至少下跌兩千元,市場又供大于求。在此我需要說明兩點:一、由于二○○二年電解鋁市場情況良好,我國的電解鋁企業(yè)對氧化鋁價格將繼續(xù)走低的預測非??春茫l會知道形勢瞬息萬變?二、我的兒子過去可能參與過鋁行業(yè)的進出口,但是他們是合法商人,為了避嫌,我已經不讓他們沾手鋁行業(yè)的事情了……”
陳喚誠怕哪位老干部再放炮不好收場,用右手向后攏了一下自己的背頭,急忙接過路坦平的話說:“目前,我們面臨的困難雖然很多,艱難日子還會持續(xù)一段時間,但是我們相信國家正在采取有效措施,我們也在積極努力,氧化鋁供應的不正常情況不可能持續(xù)很久,我們一定能夠走出困境。今后我們要從根本上消除發(fā)展非公有制經濟的思想障礙和疑慮,真正把大力發(fā)展非公有制經濟作為實現(xiàn)工業(yè)強省的重要力量,使我省的公有制和非公有制經濟謀大發(fā)展、求大突破、上新臺階……”
成大業(yè)聽了陳喚誠的話有些不高興,說:“我看你老陳就是在護著路坦平,其實他是有問題的。據(jù)我了解,路坦平同志存在對兒子約束不嚴的問題,上級三令五申不準干部子女經商辦企業(yè),如果說路坦平同志支持苗盼雨,啊,就那個苗盼雨,這個……搞天首鋁電集團情有可原的話,那么他的兒子辦起了公司就有些不太正常吧?兒子路長通在澳大利亞辦起了鋁電貿易公司,在深圳辦起天首鋁電貨物轉運公司,河東省所有鋁廠進口的氧化鋁都由路長通經手。這樣做好不好呢?剛才路坦平同志分析了大形勢,可是有一點他沒有說明:河東省所有鋁廠進口的氧化鋁價格偏高,一切都是路長通說了算,路長通如果不賺錢他開公司干什么?出口鋁產品的價格高低是路長通說了算,他難道不賺錢嗎?路長通現(xiàn)在完全壟斷了河東省的鋁行業(yè),他現(xiàn)在手里到底擁有多少資金誰也不清楚,反正都知道他有錢!另一個問題是天首集團究竟與路坦平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呢?難道我們不應該問一問嗎?”
陳喚誠并不想替路坦平說什么話,可是在這種場合他也只能這樣,他也不計較成大業(yè)怎么說他,他笑著沒有再說什么,顯得很有修養(yǎng)。
路坦平臉色灰暗,有些難堪。文景明和路坦平的關系很好,見成大業(yè)這么說就反駁道:“成主席,你怎么不讓人說話呢,我看喚誠和坦平兩位同志的話很好也很真誠嘛!”
成大業(yè)平時最看不慣文景明,現(xiàn)在火氣上來了:“路坦平的話你文景明肯定愛聽,把你女兒提拔了處長,把你那個犯了錯誤的兒子調到平州當了副市長,你敢不聽他的話?”
文景明氣得臉色鐵青:“你怎么不講理???”
成大業(yè)幾乎是在吼:“我不講理?就讓我們看一看文景明同志的兒子文史鑒是個什么樣的干部吧!一九九九年,因工作需要,省委將文史鑒安排為天首市的副市長。原來文史鑒擔任省城一家企業(yè)的總經理,想干啥干啥,誰也不敢違背他的意志,盡管花錢如流水,揮金如撒土,也沒有一個職工敢提意見,誰提意見就整誰。后來企業(yè)搞垮了,經前任省委副書記呼延雷的手把文史鑒安排到天首市當了副市長,嗬,人家厲害呀,有一個政協(xié)主席的老爸撐腰太厲害了,權傾一方,‘一言九鼎’,由特權思想衍生的驕橫也在工作中表現(xiàn)出來,一開始就憑自己的好惡處理問題,聽不進去干部群眾的正確意見和批評,甚至搞‘一言堂’,查扣舉報信件。二○○二年七月,有人舉報文史鑒利用職權,非法指使公安機關截扣舉報信件,阻撓壓制群眾檢舉控告,文史鑒不以為然,文景明也不以為然。人家怕誰?在天首市這個小地方人家有遍布各地的關系網,有上級領導做靠山,根本翻不了船。但是他們沒有想到中央電視臺新聞評論部在天首市采訪時發(fā)現(xiàn)了文史鑒的問題,并且搞到了揭發(fā)材料,上報到河東省紀委,紀委決定對文史鑒立案調查,文景明像熱鍋上的螞蟻開始為兒子四處活動……”
文景明看成大業(yè)戳到了自己的疼處,憤憤地說:“難道今天要開聲討會和檢討會嗎?就讓成大業(yè)如此撒野?如果是這樣我就不奉陪了!”說罷悻悻地拂袖而去。
成大業(yè)見文景明不辭而別,更加來勁兒了,把拐杖在地上敲著,有些憤慨地說:“不想聽???不想聽我也要說。調查結果怎么樣呢?文史鑒有以下罪狀:利用職權向財政和企業(yè)領導施加壓力,為老婆經商辦公司提供資金、承擔債務和本人收受錢物共計三百萬元。具體操作過程是這樣的:二○○二年春天,大夏物業(yè)總公司為文史鑒老婆擔保的三百萬元貸款到期,文史鑒無力償還。兒子有難,父親焉能坐視不管?六月的一天,文景明將華夏棉紡廠廠長李某叫到家中,提出兒媳所辦公司想抽出資金做其他生意,讓李某把兒媳的大東方公司買下來。并且對李某說:‘你們廠壓錠任務很重,工廠要求走“退二進三”的道路,買下大東方既是“退二進三”,又可以安排一些職工。我兒媳在銀行有貸款,你不用出現(xiàn)金,三百萬債務你們承擔就行了?!顝S長無奈只好答應了,他被迫將三百萬元債務轉接過來,一招‘瞞天過海’之計,三百萬債務沒有了,真高明?。「婀值氖谴髺|方并沒有成為華夏廠的資產,而是賣給了另一個企業(yè),他們白白得了三百萬。事發(fā)后雖然文史鑒的老婆把三百萬吐了出來,難道文史鑒沒有責任?文景明沒有責任?文史鑒調到平州去當副市長,他的老婆弄了個判三緩四,在家里生孩子。我笑官場像游戲,法律也像游戲……我老成就是不識時務,明擺著的問題解決不了,還用提什么新問題?到底是誰同意把文史鑒調到平州的?河東的問題多了,我也懶得說,飯我也不吃,還是給人民省點兒吧,我老成告辭了!”成大業(yè)說罷氣呼呼地拄著拐杖要離開會場,岳秀山急忙把他按在座位上。
在座的老干部聽成大業(yè)這么一說,又見他中途要離開,一齊把目光注向陳喚誠,把陳喚誠看得有些尷尬。他沒有想到今天的座談會會是這樣。因為岳秀山的資格最老,陳喚誠就望了一眼岳秀山,征求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