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有一種現(xiàn)象,領導愛敬酒,好像只有敬酒才能表達他們對下屬的關心。陳喚誠不怎么喜歡這一套,他不敬酒,路坦平也沒法敬。路坦平好像已經(jīng)把昨天的不愉快忘記了,他看陳喚誠老不敬酒就耐不住了,主動來到陳喚誠身邊說:“陳書記,還是和大家見個面吧?!?/p>
陳喚誠遲疑了一下,他知道路坦平說的見面是什么意思,就想起王步凡。王步凡沒有和陳喚誠坐在一起,他和剛剛到煤炭廳上任的時運成、天首市代理市長劉暢、反貪局局長秦時月坐在一起。陳喚誠向王步凡那里看了一眼,王步凡正在看他,他就向王步凡招了一下手,王步凡不知道是什么事,急忙過來。等王步凡來到,陳喚誠重復了一下路坦平的話:“和大家見個面吧?!?/p>
王步凡知道“和大家見個面”是什么意思,可是他沒有帶自己的酒杯,井右序和陳喚誠坐在一起,就把自己的酒杯遞給王步凡,王步凡拿了酒杯跟在路坦平的身后,開始“和大家見面”,他本來想叫上時運成、劉暢和秦時月的,可是領導沒有這樣安排他也不好擅作主張。因為王步凡身后沒有其他人,在覺得陳喚誠對他偏愛的同時心里也有些不安,這種場合畢竟不是他出風頭的地方,但是陳喚誠這樣安排了,自然也有道理,他是剛從天野調到省里的,也應該和大家見個面,雖然都認識,意義和過去卻有些不同。
飯局上的氣氛很好,不時有掌聲響起。天野市天南鋁電集團老總林君也是全國人大代表,就坐在王步凡的身邊,王步凡敬完酒回來之后兩個人正在親切地交談著什么。陳喚誠和路坦平又過來了,兩個人都是一臉春風,還不時交換一下什么看法,看上去像是一對配合得十分默契的黃金搭檔。路坦平特意向一個副省長敬了酒,交代了一些什么工作,看樣子像在暗示“兩會”期間省政府工作就拜托給這位副省長了。
陳喚誠在敬酒的時候又特意來到王步凡和林君面前,目光有些深邃,但是沒有對王步凡說什么。之后分別向李宜民、周姜源和王步凡交代了些什么,接下來陳喚誠又對林君說:“和大家見個面吧。”
林君有些受寵若驚,他從來沒有被省委領導這么重視過,急忙站起來,樣子有些拘謹。
陳喚誠笑著說:“老林,你可是工業(yè)強省的一面旗幟呢,和大家見個面吧?!?/p>
林君隨陳喚誠和路坦平去了。王步凡愛琢磨人,他覺得陳喚誠讓林君和大家見個面,絕不是無緣無故的,可能現(xiàn)在陳喚誠已經(jīng)非??粗亓志恕M醪椒灿袔讉€特點,講話愛講三點,因此別人給他取了一個綽號叫王三點,他憤怒的時候鼻子癢,高興的時候耳朵癢,苦悶的時候胸口不舒服,現(xiàn)在林君隨陳喚誠和路坦平去和大家見個面,他耳朵就開始癢了,因為林君是天野人,肯定林君,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肯定他王步凡。
大約四十分鐘,飯局在愉快歡樂的氣氛中結束。陳喚誠在飯局結束之前才禮節(jié)性地和時運成、劉暢、秦時月碰了一下酒杯。
陳喚誠下午就要到北京開會去了,赴京之前他還有許多工作需要安排。中午吃過飯,剛剛坐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秘書閔銳就把剛泡好的碧螺春茶放在陳喚誠面前,見陳喚誠很疲倦的樣子在按摩太陽穴,就主動說:“陳書記,我給你捏捏肩吧?我剛從一個老中醫(yī)那里學會這一手,給我爸爸按了按,老爺子挺高興,說按摩的感覺很舒服。”
“是嗎?”陳喚誠最近確實有些心力交瘁,聽閔銳這么一說,自己停住按了太陽穴,抬頭看了一眼閔銳。
閔銳很謹慎地說:“陳書記,試試吧,只會起保健作用,不會有壞處?!?/p>
陳喚誠是個比較注重修身養(yǎng)性的人,他點了點頭,閔銳才開始給他按摩雙肩,他閉著眼睛好像很享受,其實心里根本沒有停止思考工作。
閔銳三十來歲,是陳喚誠調任河東省委書記時路坦平給他推薦的秘書,閔銳原來當過省委副書記呼延雷的秘書,呼延雷犯錯誤之后他也失寵了,幾次要求到基層去工作,省委沒有給予安排,正當他為仕途苦惱彷徨的時候,路坦平把他招去談話:“小閔,你也是平州人吧,我對平州人是有特殊感情的,當然平州干部對我也有特殊感情,我很看重平州人?。∵@次我和陳書記說好了,讓你當他的秘書,你要好好工作,服務好陳書記,可不要辜負了組織上和領導的厚望。”閔銳當時感動得直落淚,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也明白給省委書記當秘書是個什么概念,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那些市委書記和廳長以后都要敬他三分,甚至很多事情還要來求他幫忙,而他一旦有什么事情求到市委書記和廳長們的頭上,他們都會無條件地答應,從此以后他閔銳就會一路綠燈地在河東省境內(nèi)任意馳騁。飲水思源,自己能夠有今天,靠的是省長路坦平的推薦,如果沒有路坦平,他可能現(xiàn)在還是省委辦公廳的材料秘書,一天到晚趴在桌子上擺弄文字,工作有成績是廳長的,出錯誤自己擔著,還得虛心接受領導的嚴厲批評。因此,他雖身為陳喚誠的秘書,感激的卻是省長路坦平,心思也始終在路坦平身上。當初,陳喚誠接納閔銳之前曾經(jīng)提出過疑問,認為起用閔銳不太合適。路坦平則說呼延雷犯錯誤之后沒有發(fā)現(xiàn)閔銳有一點兒問題,這不正好說明這個同志是可以信賴的好同志嗎?于是陳喚誠就答應了。
閔銳看陳喚誠在閉目享受,就小聲說:“陳書記,阿姨已經(jīng)過世兩年了,陳香姐又在北京,你身邊沒人照顧可不行啊,省委給你分的房子閑著,整天住在辦公室,這樣對你的健康是不利的,您畢竟已經(jīng)是年過花甲的人了啊,我在一本書上看到孤獨不利健康呢!不行就在咱們河東張羅一個吧,我可以……”閔銳說著還落淚了。
“哈哈,小閔,我都六十多歲了,老嘍!不準備再考慮個人問題了,工作上的事情還操不完心呢!”
“陳書記,現(xiàn)在六十歲還是中年哩,那些七八十歲的人還搞夕陽紅呢,你可不能就這樣孤獨下去,雖然我們都像您的兒女一樣,但是滿堂兒女頂不住一個半路夫妻啊,兒女再孝順,和夫妻的概念也是不同的。我父親比您還大一歲,去年我母親不在了,過年的時候我父親又找了一個老伴,比我父親小二十歲,一開始我父親還怕我不同意,和我一說,我舉雙手贊成,老人應該有個幸福晚年啊,父親笑著說我懂事孝順?!?/p>
“小閔,你做得對,你做得對呀!對老人應該多理解多關懷?!标悊菊\說著話看了一下手表說,“時間到了,我約了省委省政府的有關領導談工作,他們快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