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施工任務(wù)緊,七連將周日休息,改作十天過一次大禮拜天。苦干了九天的弟兄們,終于熬到可以休息一下了。
按部隊的習(xí)慣,逢休息日一般只開兩餐。上午八點(diǎn)半開飯時,趙大江吩咐徐小斌,說村子里的女民兵今天要搞擁軍活動,給部隊拆洗被褥;叫徐小斌帶著連部的人給配合一下,通知各排把被褥送來。
徐小斌早飯回來,遠(yuǎn)遠(yuǎn)見連部的院門口,聚了一幫子年輕婦女。女人們作一處,自是說笑打鬧嚷成一團(tuán)。為首的女民兵排長,正是連部的房東大嫂,一位二十來歲的新媳婦。
說起最初跟這位新媳婦打交道,還怪有意思的。
那天部隊進(jìn)村后,徐小斌帶著通訊員小楊,按生產(chǎn)隊的安排先來這里看看房子,見見房東。兩人走到院門外,抬頭見院里的正房門口,依門站著位年輕婦女。那婦女下身穿著勞動布的工裝褲,上身是件鮮亮的小紅碎花夾襖。她正一手撫了垂在胸前的一條黑油油的大辮子,另只手的手指繞著辮梢玩著,也大睜了好奇的目光望著他倆。
俗話說:軍營呆三年,見了母豬賽貂蟬。自打當(dāng)兵后,徐小斌和小楊就少見女人,幾乎沒跟女人說過話。此時見狀,不免有點(diǎn)兒心神慌亂發(fā)憷。倆人互看一眼,正不知如何開口。那婦女大大咧咧扯開嗓子,用當(dāng)?shù)卦挻舐晢枺骸澳銈z跟那瞅啥,思謀著啥勾當(dāng)啊?”
徐小斌和小楊聞聽嚇了一跳!心說我們也沒做啥呀,怎么就是思謀啥勾當(dāng)呢?倆人不禁困惑地再對望一下,都感到莫明其妙。
那婦女見他倆傻呵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道:“別瞅咧!你倆就上屋來吧!”
“啊,不是......,我們是......?!毙煨”筮t疑地口吃道。
“別尋思啦。你倆有啥正經(jīng)勾當(dāng)、不正經(jīng)勾當(dāng)?shù)?,都先進(jìn)來吧!”
徐小斌和小楊愕然,哪還敢進(jìn)?人家一個婦女在家,又懷疑他們思謀著啥勾當(dāng);自己兩個男人真進(jìn)了屋,就是有再正經(jīng)的事,也得成了不正經(jīng)勾當(dāng)。那不是自找說不清么?
徐小斌邊吭吭吃吃著:“啊、啊......,我們、我們一會兒再來......?!边叺雇酥Uf完轉(zhuǎn)身,拉了小楊趕緊倉皇撤退。
那婦女見這副狼狽相兒,“咯咯咯”笑彎了腰。她忙追出院門,立在當(dāng)街大喊:“解放軍、解放軍!你倆兒快著回來。俺還知不道你們是來看房子?你倆跑啥呀?俺又不吃人!”
聽見喊聲,街道上的人們都扭頭往這邊看。徐小斌和小楊更加感到說不清地尷尬,只好停住腳,跟著她往回走。
婦女回到院子里站定;回身看著他倆兒,再忍俊不禁地發(fā)笑。
徐小斌和小楊也在院子里站了。徐小斌怯怯地問:“大嫂,你是這家的主人么?”
“嗯哪?!?/p>
“生產(chǎn)隊安排的,讓我們連部住在你家里,不知道行不行?”
那婦女爽朗地笑道:“咋不中哩?俺家房子寬,歡迎你們來住?!?/p>
“是???”徐小斌放松了些神色?!澳翘x謝你了。”
那婦女熱情地:“謝啥?你們解放軍忒兒好啊,俺家里人忒兒稀罕解放軍哎!”
小楊也松口氣,暗含諷意道:“解放軍腿兒不太好;就是行軍趕路,腳有點(diǎn)兒疼?!?/p>
“這大兄弟,是笑話俺說話侉吶?”那婦女嗔他一眼,又“哧”地笑了說:“說‘忒兒好’,就是夸你們特別好!”
“這個知道?!毙煨”髥枺骸澳銊偛耪f我倆有不正經(jīng)勾當(dāng),我們也沒怎么著不是?”
“嗨!就為這你倆嚇得跑呀?”她忙解釋道:“俺們這兒說‘勾當(dāng)’,就是‘事兒’的意思。俺剛是說:你倆有正經(jīng)事,沒正經(jīng)事的,都進(jìn)屋來坐坐吧。瞅把你倆嚇的,這都知不道。俺也是這村里的干部,又是剛成過親的,還能把你們解放軍咋著了?”
“哦。”徐小斌覺得讓個婦女給嘲諷了,怪沒面子的;反唇相譏學(xué)了她的話問:“俺就是還知不道,你打算讓俺們住哪屋里呀?”
那婦女一指:“就住這三間新瓦房。俺男人到礦上下煤窯,家里就俺和俺公公倆兒人。俺們住西邊這兩間偏房就中。新房俺都給你們收拾干凈了,你們就放心搬進(jìn)去住吧。”
“那太謝謝了!”徐小斌忙恭維:“咱貧下中農(nóng)的覺悟,就是高!”
“拉倒吧你呀!”那婦女撇嘴嗔道:“別說好聽的咧。要叫俺看哪,你們這倆兄弟,一個賽一個的猴兒精,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此時徐小斌走到院子里,跟那位當(dāng)民兵排長的房東大嫂商議過,就叫通訊員和司號員去通知各排送被褥來。房東大嫂給女民兵們分派過任務(wù),又讓人在院子里鋪了蘆席,準(zhǔn)備拆被褥;再去搬些磚頭來。不一會兒,各排的兵紛紛抱著被褥送來了。
弟兄們好不容易盼來個休息日,大都打算悶頭睡一天好覺解解乏的。這一要拆洗被褥,覺就睡不好了。不過也好,這樣倒也得了機(jī)會跟女人們逗貧嘴說笑。于是,送來被褥的兵們就都沒走,湊在女人們身邊,邊跟著拆被子,邊跟女人們說笑。
那位房東大嫂極是利落。她分派一起子婦女去井臺邊洗被褥。自己則辮子往腦后一盤,脫了外面的夾襖,挽起袖子就開始在院子里砌灶臺。徐小斌看她們忙活著,基本沒自己什么事兒。他本就心里存著事兒,迫不得已接差事在這支應(yīng);便想繞著話,逮機(jī)會開溜兒。
徐小斌湊過來問:“大嫂,這么冷的天兒,洗了被子能干么?”
“能干?!贝笊╊^也不抬道。
“還得一床床地縫上呀!而且部隊的被子,疊起來有內(nèi)務(wù)要求,挺不好縫的......。”
“嗯哪,俺知道。不就是得縫平整了,好疊成跟豆腐塊兒似的?俺們老娘子(婦女)縫被子,咋地也頂你們老爺們兒強(qiáng)不是?”
“那倒是。不過......?!?/p>
“哎呀!你操這心做啥?跟個老爺子賽的?!贝笊┶s他:“放心吧!瞅今兒這老陽(太陽)多好,你出去玩去吧。這兒的事情你別管咧。再有啥事伍兒的,俺找你們連長去?!?/p>
“好嘞!大嫂你真好。那這兒可就全交給你啦!”徐小斌如蒙赦令,立馬起身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