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然推測高銘會成為新時期的雷鋒或者焦裕祿,并且從彼時的狀態(tài)看,他甚至有比他們更出色的可能。她從不想和一個完人在一起,那種自慚形穢和緊隨其后讓她緊張,一想到自己作為完人有瑕疵的另一半,她就難免譴責自己的不爭氣。她寧肯找個天天罵街的懶蛋,也不愿整天對著一個道德楷模,一個自封的中央候補委員。但是她也沒膽量和高銘提出分手,她知道高銘那樣的人一定沒有被拒絕傷害過,他始終努力站在世界之巔,那地方?jīng)]人能在后邊推他一把。她怕他一蹶不振,更怕他為那一蹶不振記恨她一生。于是冷然謹小慎微地扮演著高銘女朋友的角色,打算高考后再做決斷。好在高銘一心撲在學習上,也并不太熱衷和冷然約會??墒亲尷淙幌肫饋砭腿滩蛔“櫭计沧斓氖牵谷辉诟呷悄甑拇禾炱髨D強吻她。那是四月,刮大風,他們在月考后的半天假期里相約看電影。逼仄的電影院里,他說要與她接吻。她拒絕。他強橫地把嘴靠上來。她絕望地哭了。
“還是以后的吧。”冷然幾乎是乞求地說。
“為什么?”
“不為什么。我不想。”
“鐘澤和她女朋友都親了?!?/p>
“那和咱們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們在公園親的,下雨天,親了半個小時?!?/p>
“所以你也要親?”冷然蔑視地說。
“我倒不是那個意思。我覺得,我們什么都比他們強,也應該嘗試一下。”
“你比他們強。我不行?!崩淙怀橐?/p>
“那好吧,好吧。我不強求你?!备咩懗鰩熚唇?,有些無奈地拍了拍冷然的肩膀。
“那你親親我的臉,這總可以吧?”高銘想了想,忽然說。
“嗯?!崩淙黄鋵嵅o這樣的意愿,只是覺得不能太掃興,無奈就范。
她緩慢地轉(zhuǎn)過頭,靠近他的臉。他卻突然猛地轉(zhuǎn)過臉,把嘴迎了上來。她厭惡地推開他,用另一只手反復搓著自己的嘴唇,好像在清理臟東西。他的嘴濕潤肥厚,冷然腦子里浮現(xiàn)出水母的畫面,雖然只觸到一瞬間,卻讓冷然驚恐得激靈了一下。太可怕了,接吻的感覺簡直令人作嘔。她的初吻竟然差點被掠奪,嚴格意義上說,他已經(jīng)掠奪了。
她沒有與他翻臉,以她火爆的脾氣會那么忍氣吞聲,她自己都想不出理由。事后無數(shù)次回想,冷然都覺得缺乏一個響亮的耳光,她應該給他一巴掌,那種不顧別人感受急迫要接吻的人,簡直是個饑渴的變態(tài)。
他們安靜地看完電影,都覺得自己挺窩囊。忍到散場,從漆黑過度到天光大亮,冷然拒絕了高銘送她回家的好意,堅持在影院門口分道揚鑣。她終于發(fā)現(xiàn)他不是完人,他完人的臉上,有個流氓的嘴唇。這一重大發(fā)現(xiàn)讓冷然放寬了心,你不尊重我,也別怪我看不上你,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她計劃畢業(yè)就和他好和好散。
高考后的一天,高銘約冷然外出看電影,冷然拿著電話內(nèi)心忐忑,她決意與他正式分手,做朋友。
“今天穿得好漂亮??!”高銘在約定的電影院門前故作興奮地說。
“我正好也有話跟你說?!崩淙焕淅涞?、怯怯的。
“說什么呀?我洗耳恭聽。”
“我……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吧?!崩淙粵]有抬頭。
“那走吧?!备咩懰坪躞E然意識到什么,瞇了瞇眼睛,聲音低沉。
肯德基,高銘去買了兩杯水。
“說吧?!备咩戇f給冷然一杯。
“我們不合適。”
“我也沒打算和你結(jié)婚?!边@話倒是出乎冷然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