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把我給嚇了一跳,她以為這是在自己的家里么,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更主要的是,她才剛剛來到我們這里,還沒有摸清這所學(xué)校的形勢呢!連個好學(xué)生的樣子也不打算裝裝,就這樣著急地想要去墮落,這豈不是非常沖動。我暗想,我可不是那種人。我對她說:
外面挺冷的,出去了更沒有意思。
那咱倆下跳棋吧!胡小妮的眼睛像車燈一樣望著我。我的書包里面有跳棋。
正在上課呢呀!上課怎么能玩跳棋呢,被老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我不得不驚訝于她裝備的齊全,看來她是個墮落的老手。
你的膽子怎么那么小呢?胡小妮語含輕蔑。她說,男人呀!張健,就要有一種我自橫刀向天笑的氣魄,大不了去留肝膽兩昆侖唄!
你這是胡說八道什么吶?誰說我沒有!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當(dāng)時我有一點(diǎn)兒生氣,一個剛剛來到異地求學(xué)的女學(xué)生,竟然敢口無遮攔地說一個她并不了解的男人缺乏的恰恰是男人的魄力,這是多么的不像話。
我沒有再說話,似乎在賭氣。我開始目不斜視地繼續(xù)聽老師講幾何,但我終究不是一個愛學(xué)習(xí)的人,我一點(diǎn)兒也聽不進(jìn)去那些公理和公式,定理和定義。后來我用手拄著臉,假裝認(rèn)真地聽講,但腦子里面想著的卻是胡小妮。我想這個女生怎么這樣呢?我用眼睛偷偷地斜視著胡小妮,看見她坐在那兒,正在心煩意亂地?fù)甘?。盡管胡小妮在無聊的時候會摳手,但她到底不能總是在那兒悶著頭摳她的十根手指頭,手指頭的數(shù)量畢竟有限,而無趣無限。她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擺弄了一會兒自己的手指頭,然后把頭湊過來沖我說:
喂,張健,你會打臺球嗎?
我不會。我搖著頭告訴她。
你看看你,你怎么這樣?胡小妮把嘴咧成了一個瓢,她同情地望著我說,你怎么一點(diǎn)娛樂精神也沒有呢?我看你就是一個無聊的人,你在虛度年華??!張健。
什么我就虛度年華了。我覺得她的話聽起來莫名其妙。
胡小妮想了一下,然后挑著眉頭樂呵呵地望著我說,我教你打臺球怎么樣?
不用。我高傲而嚴(yán)肅地拒絕了她。
嘁!胡小妮白了我一眼,不用拉倒,上趕著不是買賣。
這時的胡小妮就像是一個喝醉了酒的人,她坐在椅子上,腦袋像掛鐘的鐘擺一樣左右搖晃,她搖了一會兒腦袋又把嘴巴沖向我說,沒意思,沒意思,你有什么好玩的東西沒?
我忽然想起自己的書桌里有一本《水滸傳》,那是我從家里的床底下翻出來的,我猜是很久以前我爸看的,或者是很久以前我叔叔看的,又或者是我爺爺看的說不定,因為這本書的紙頁都發(fā)黃了。我把書遞給胡小妮說:
只有這個。
什么呀這是?胡小妮接過書,仿佛是習(xí)慣性地送到鼻子下面聞了聞,眉頭皺成單引號地說,這本書怎么這么破爛,是垃圾堆里撿的吧?
你不看拉倒。我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書,極其難得地耍了句貧嘴,還挑肥揀瘦的,這是我們家祖上傳下來的,別人想看我都舍不得讓看。
我看,我看。胡小妮沖我咧嘴一笑,你這孩子心胸狹窄。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胡小妮表現(xiàn)得很安靜。她竟然看《水滸傳》看得入迷了,每天她都埋著頭看這本破破爛爛的書,看到激動之時還要裝模作樣地沖我拍案叫絕:
好!不錯,……哎呀呀!可惜啦!……他媽的!氣死我啦!……呸!活該,怎么只有上部?下部和中部呢?
沒有。我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