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我?guī)缀醵家笏?,你別說話了。
胡小妮說,我就說話,我就說話,看你那膽小鬼的樣子!嚇死你,哼,你要是不陪我出去我就繼續(xù)說,我還唱歌呢!我對這里一點兒也不熟悉,你要帶我到外面走一走的嘛!
不去。我沒好氣的樣子。
胡小妮走過來用力地拽我的胳膊。她說,不行,不去不行。
我被胡小妮拖著朝樓梯的下面走。我們倆走出教學樓,走進陽光里,陽光果然是很好,是老人們懷里的柿子,是情侶們剝開的橘子,是一個藏在大雪紛飛里北方枯鳥們翅膀以下的世界。因為是上午,操場上一個人也沒有,我們倆穿過操場朝大門口的方向走,看見操場邊的樹上是一團一團的綠色,綠色便是新鮮的栗子吊在樹上,新鮮的栗子是誠實的刺猬,誠實的刺猬是懶惰的、溫暖的、憂郁而純真的。我問胡小妮想去哪。
我怎么知道。胡小妮說,我又不認識這里,那我們就順著馬路走吧!
我和胡小妮只好順著馬路走,我的心里總是想著學校的事情,擔心會發(fā)生什么,所以我就總是愁眉苦臉的。胡小妮就不是像我這樣,她看起來很高興,走路的時候她還把胳膊悠得很高,有時候還蹦蹦跳跳的。胡小妮邊走路邊哼著歌,又突然會像一只狐貍那樣猛地朝我躥過來,伸手拍一拍我的后背鼓勵我說:
精神點兒!
我還是一副被霜打了的樣子。
胡小妮不耐煩地指著我說,死人臉。
誰死人臉?
你唄!胡小妮說,你死人臉。
我才不是死人臉呢。
你就是。胡小妮說,你是大死人臉,大驢臉。
我們走到21路公交車站的時候,我想起了我的姐姐,我怕被她發(fā)現(xiàn)我在逃課,便讓胡小妮跟著我向北拐。胡小妮跟在我后面嘟嘟囔囔,這走的好好的,你這是往哪拐呀?你不是想把我賣掉吧!我告訴她我為什么要向北走。她便撇著嘴說,嘁!小膽子。然后胡小妮忽然指著前面說,前面有一家臺球廳,走走走,打兩桿去。我說我不會打。胡小妮說,我教你。我不想去那種地方,便站著不動。胡小妮拉著我的胳膊用力地拽我,把我拽得踉踉蹌蹌,差點兒摔倒在馬路牙子上。臺球廳里沒有什么人,只有幾個半大的早早退學的孩子在游戲機前面圍著玩“拳皇”。老板是一個慈祥的小矮胖子,有一張根據(jù)彌勒佛雕像仿造出來的臉,正坐在電視機前面抽煙,電視機里放著《千千闋歌》。
胡小妮拿著球桿,麻利地開球,球撞得很響,并且進了兩個。胡小妮的姿勢像模像樣,把放在球案子上的手指翹得高如彎鉤,她又撞了一下球,沒進。
換你了。她一副專業(yè)選手的樣子。
我顫巍巍地架好了桿,擺好姿勢,右手猛一用力,桿的前端卻沒有碰到球。
重來。胡小妮下命令。
我又擺好姿勢打出一桿,還是沒有碰到球。
重來。胡小妮說。
這次我趴在案子上瞄準,像獵人打獵一樣,我瞄了好一會兒才擊出一桿,這回倒是碰到了球,不過球只是原地旋轉,像冰上的陀螺一樣,桿頭只是擦著了球的邊。
胡小妮翻了個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白眼,對我說,這個笨吶!沒見過你這么笨的,你把放在案子上的手離白球近點兒好不好。
我把手向前面挪了挪,眼睛幾乎貼在了球桿上面,瞄準,猛地擊出一桿,這次終于成功。
胡小妮滿意地點了點頭,她說,對,下次就這么打!
我惋惜地直起腰,沒進,可惜了。
你行了啊,知足吧,能打著球就算不錯了,還想進呢!胡小妮說,臭美。
我和胡小妮一共打了四桿,她理所當然地贏了四桿。我打得灰心喪氣,更主要是腰酸背疼,驚覺這其實是一項重體力的運動。胡小妮掏錢給胖子老板,她笑呵呵地對我說:
今天我發(fā)揮正常。
我贊美她說,你打臺球真厲害。
胡小妮得意洋洋,那還用說!
我問她去哪。
胡小妮回答,不知道,中午學還沒放呢,要不咱倆再回去打兩桿?
我趕緊搖頭,拒絕掉她的提議。
胡小妮說,那咱們就瞎走吧,順著馬路走一走。
好吧。我點頭。〖L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