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東：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現(xiàn)在看了韓寒的博客公告以后，有一些掙錢的事，就是研討會、發(fā)布會，全不去了，最要命的就是他們會給你一點錢，然后給你特別真實的廢話，咱們打一兩個電話或在這兒耍貧嘴都比那有意思。但是上次徐靜蕾就在你這個位置上，她說何老師，你和大家對韓寒都有一個誤會，韓寒沒有想干什么，他做博客好多事都是為了好玩。

韓寒：反正我的確覺得有的時候挺好玩的，有一些人平時挺道貌岸然，但是用筆寫東西的時候，各種嘴臉都出來了，我覺得這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何東：我覺得你寫博客時的那種幽默感還不是一個完全心態(tài)放松的表現(xiàn)。我跟很多人聊過，我們也都心態(tài)放松，但是一看到韓寒的文字就感覺擱在這兒（指喉嚨處）的話被別人說出來了，這也是很讓人沮喪的，然后就覺得韓寒的幽默感咱們沒法比。但是你博客里那種很簡潔的幽默，一下子就把文化人的嘴臉給弄出來了。

韓寒：首先我們中國有的寫文章的人是沒有幽默感的，包括搞電影的，包括張藝謀、陳凱歌，他們的電影里面最缺少的就是幽默感和一種自嘲，可能你自嘲不一定能表現(xiàn)出來，但是就沒有那種幽默和聰明的靈光乍現(xiàn)的地方，你感受不到。我其實也不是那么一個幽默的人，我只是覺得我很怕人家在看的時候會覺得很枯燥、很乏味，我只是想不讓大家覺得那么乏味而已。很多時候都是在那兒故作幽默，但是因為這么多年了，所以故作幽默也還比較自然，其實真的只是想把文章寫得更加讓人能夠讀下去而已，要不然就成作文、成議論文了，我覺得。

何東：你說對那種特別拉不下臉的偽文人需要用刻薄一點的文字，那么你的感覺中，什么樣的人才能算特別拉不下臉的偽文人？

韓寒：這個問題——你覺得什么樣的人不是，我倒能說出幾個來；你覺得不是的話，我就覺得太多了。反正我們國內寫東西的氛圍，讓我覺得大家都挺不是——我覺得首先一個寫東西的人，肯定必須得是一個性情中人，但是我感覺到大家在那里都是挺拿著的、挺放不下來的、挺不自然的，感覺很多中國的作家都挺不自然。何東：我有一天問了一個不是文字界的人，就是他跟這一行沒有什么關系的，我說你跟我說一說為什么韓寒的博客特別逗，然后還說一些我的記者朋友也開了博客，氣也氣得要死，點擊量上不去，而且文字確實不能看，就像你說的是故作的東西。后來他給我打了一個比喻，他說這些人坐在那兒寫的時候，他覺得前面全是人民，然后跟檢閱部隊一樣的。

韓寒：其實我以前也是跟他們一樣的，我也覺得跟檢閱部隊一樣，感覺周圍看的全是人民。但是我通過對人們心態(tài)的揣測，我覺得人們雖然希望看到很整齊的閱兵，但如果他們看到有士兵摔一跤，可能就覺得更有意思，所以有的時候我扮演摔一跤的角色，這才有意思。如果每次都很整齊地走過去，這還有什么意思呢？其實大家的心態(tài)都是差不多的。

說“文化人”：我還真是想調戲調戲他們

何東：我最先接觸的是你的博客，因為不太熟悉，年齡差距也很大，就從看博客開始，結果越看越上癮，再回頭去看你的小說，去仔細揣摩你的文字。我發(fā)現(xiàn)你的小說里其實沒有裝逼這種字眼，連這種趣味都沒有，但你的博客里就會有意地出現(xiàn)這種東西，你是不是就拿這些字眼有意地逗他們玩兒呢？

韓寒：其實就是這樣，因為我的小說寫得是非常非常干凈的，甚至我寫小說這么長時間，［故事里］男女都還沒上過床的。所以很多人都在那兒說，你的小說就是中學生作文，的確是，中學生作文里不是也不能上床嘛。他們肯定是沒看過我的小說的，就覺得像你這種人的小說，肯定一天到晚就是色情、下流的東西，這種要我去反駁什么呢？我覺得韓寒跟木子美差得挺遠的，不可能混淆起來，當然你也不能說她不好，一上來就上床，各種淫亂的關系——不是說不好，或者刻意，我只是覺得這些早就已經被人家玩膩了，是多少年來人家寫剩下來的東西，現(xiàn)在人家都不要寫了。真正的［打動人的東西］——這句話說出來，可能顯得有一點土，但的確是真善美。所以我覺得這種東西出現(xiàn)在小說里，挺不和諧的，反正我自己的內心里是有一些這樣的潔癖的，這種東西是要去做的，不是要去寫的，所以真的沒有出現(xiàn)過你說的那樣。

何東：但是你在博客上就有，我一直懷疑你在逗文化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