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我見到了這個派出所的所長,他說,他們想讓我回到盜竊團伙充當內(nèi)線,配合他們行動,將這個窩點一舉摧毀。
我很高興。
所長說,為了消除盜竊團伙的懷疑,他們已經(jīng)把北京猿人和大學生先放回去了,等一會兒,再讓我出去,他們在后面跟蹤著我。
我想起了武俠小說中常常寫到的跟蹤,走在前面的人在岔路口留下一個代表自己幫派的記號,這個記號只有本幫的人才能看懂,而別的幫派的人則不知所云。后面跟蹤的人循著記號,就能一路追來。金庸的小說《書劍恩仇錄》中有一個非常精彩的細節(jié),十四弟被關(guān)東三魔脅迫而行,一路上就是留下了這樣的印記,才讓陳家洛們能夠找到并解救了他。
我問所長:“我一路上需要留下什么記號嗎?”
所長笑著說:“那都是小說里胡亂寫的,要跟蹤一個人,哪里會留下什么記號。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回到小偷窩點里,我們會找到你的?!?/p>
從派出所出來后,我走到了另一條街道上,走進了一家小飯店里。多天的暗訪快要結(jié)束了,我的身份依舊沒有暴露,我覺得輕松而興奮,便點了一盤蔬菜,要了一瓶啤酒,準備好好犒勞自己。
鄰桌是兩個中國人和一個老外,他們喝得興致很高。老外用醋溜普通話說:“你們中國人真自信啊。滿大街都寫著中國很行,中國人民很行,中國建設(shè)很行,中國工商很行,中國農(nóng)業(yè)很行,而且你們招商很行,浦東發(fā)展很行,深圳很行,東莞很行,郵政也很行……”
我聽著他的話,卻不知道他在說什么,那兩個中國人也如墜五里霧中,老外又用手指指著街道對面的牌子說:“你們看,那里還有華夏很行,華夏不就是你們中國人嗎?”
我一看,差點笑出聲來,他指的是華夏銀行的牌子,原來這個老外不懂中國文字中的多音字,他把銀行念成了“很行”。
我剛剛把笑聲吞回去,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一回頭,看到北京猿人和大學生站在后面,北京猿人嬉皮笑臉地說:“等你很久了,怎么現(xiàn)在才出來。老大發(fā)脾氣了,快點走?!?/p>
后來,我才知道,這天發(fā)生了兩件事情,除了蟋蟀逃走外,還有兩個小偷也逃走了。這兩個少男少女是一對戀人,他們在戒備森嚴的大本營和聲色俱厲的老大眼皮底下談戀愛,居然無人知曉。
按照規(guī)定,盜竊團伙實行軍事化管理,團伙里的男女是不能有七情六欲的,一旦發(fā)現(xiàn)誰蠢蠢欲動,必將處以嚴懲。然而,春天來了,萬物萌發(fā),動物們的性欲也被春風悄然喚醒。貓開始叫春,羊開始懷胎,狗開始生仔。歌德說過,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男不愛慕?更何況,盜竊團伙里的少女都是從小受到特殊訓練,身材窈窕,風情萬種,心懷鬼胎的男子一見就會動心,她們常常依靠色相來偷竊。
這對少男少女瞞住了所有人,這天派活的時候,瘸狼將這兩對隱秘的戀人分在了一組,少女做小偷是不需要搭架子的,她們可以趁男子意亂神迷之際,手指觸及男子的各個部位,他們只需要一個轉(zhuǎn)移錢財?shù)娜嗽谝黄鹜蹈`就可以了。
打手在隨后的回憶中說,少女站在街口,裝著等人,一個神情猥瑣的中年男子走上去搭訕,幾分鐘后,少女就和中年男子手挽著手走向江邊,少男跟在后面,打手又跟在少男的后面,而監(jiān)視這一個行動小組的人,他們都不知道躲藏在什么地方。又過了幾分鐘,他們摟抱著繼續(xù)前行,少女輕而易舉地摸遍了中年男子的天窗、陽臺和地道,就像觸摸自己的口袋一樣,而像豬一樣蠢笨呆滯又想入非非的中年男子還渾然不覺。他墜入了自己一廂情愿的黃粱美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