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水房才想起沒帶紙杯,子夜只雙手捧著水再漱口。
沈霍寅站在她身后,眉又皺了一下,略擔心地問:“用不用去醫(yī)院?”
“咕咚咕咚”地把水吐出來,口腔里還是有淡淡的鐵銹味,子夜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水,說:“不用,沒什么事?!?/p>
“抱歉。我不知道那餃子里有……”
子夜笑了一下,攤開手心,一枚硬幣赫然閃爍,“我覺得挺好,沒準能給我?guī)砗眠\呢。師兄,我不客氣笑納了?!彼ζ饋淼臅r候一整排牙齒潔白熠熠,宛若明亮光彩的白珍珠,帶著溫純的光澤。
還有幾滴水在她發(fā)絲上搖搖欲墜,沈霍寅心一動,偏偏眼神還是那樣不動聲色。他掏出紙巾,說:“別動,我?guī)湍悴烈幌?。?/p>
他慢慢靠近,子夜不敢動,只微微笑了一下表示感謝。當他手中的紙巾掠過自己的額頭,之前清涼略有寒氣的肌膚立即被灼熱替代,子夜身子僵僵地定在原地。
沈霍寅忍不住替她撫了撫耳邊的碎發(fā),緩緩說:“子夜,我覺得我喜歡你,考慮一下做我的女朋友吧?!?/p>
似是沒聽清亦是不敢置信,子夜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地后退兩步,單調發(fā)出幾個音節(jié),“什么?”
他輕輕微笑,眼神濯亮,認真而清晰地重復,“我喜歡你,所以想讓你做我的女朋友?!?/p>
這回是真正聽清楚了——子夜的臉‘唰’地就變紅了。其實她也覺得自己矯情,方才兩人靠得極近,呼吸不過在咫尺間,但就莫名地覺得耳邊浮現(xiàn)的那句表白仿若來自天外星際,帶著幾萬光年的距離,遠遠地叫人不敢確信。
沈霍寅安然地等待她答復——沒有想象中的手忙腳亂,子夜平靜下來后仔細想了想抬頭問:“為什么喜歡我?”
一點也不訝異她的直白以及清澈眼瞳微末的害羞。沈霍寅輕揚眉角,語氣篤定,慢慢說:“子夜,別告訴我在階梯教室之前你不記得我了?”
子夜一下子呆住了。
沈霍寅舒開嘴角,眸子笑意盛盛,“其實那次我早就發(fā)現(xiàn)你了?!?/p>
該怎么談他們的初次見面呢。無關愉不愉快,只是略戲劇性些。
彼時沈霍寅被蔣婕的好友弄得幾近崩潰。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窮追不舍無所不用其極的女子,連一向引以為傲的淡漠和自控也險些潰敗。實在無奈之下才找到鄒東陽。
等鄒東陽調侃夠了,他才晃悠悠地出主意:“要不你先找碧婷當你暫時的女朋友?名草有主自然死心?!?/p>
沈霍寅掃了他一眼,說:“你想讓致遠帶刀制造血案?”
鄒東陽笑著摸摸鼻,覺得這個主意確實不妥,想了想,“那要不找個男生去追她?”可是上哪里去找比沈霍寅極品的呢?
這次沈霍寅都懶得看他了,更簡短的回了一句:“你去?”
……
說了好多都不甚合意,最后鄒東陽也煩了,懶洋洋告訴沈霍寅,“那你就直接罵她丑,反正怎么損怎么罵。她不是說為了你什么都能做嗎?那個整容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笨傊忍舆^一劫算一劫。
沈霍寅當真說了那句——同學,你是在嘲笑我嗎?
于是,就出現(xiàn)了最初蔣婕和子夜她們臥談會的那次爭吵。
至于子夜,那時她正在不遠的小山坡上溫習。其實是很尷尬的,她無意聽人墻角,不巧碰上這樣的事,周圍樹林稀疏,一舉一動都了明,所以進退不得只得站在原地。
有些東西不是你不想聽就可以的,令她記憶深刻的是那個男生的聲音,即使言語不夠禮貌和穩(wěn)妥,但是了解了前情還是可以原諒。而他清冷質感的音線讓人想起夜空中的一彎冷月,就莫名地記在了心上。
待那個女孩離開子夜才起身,無意間匆匆一瞥,不想正對上眉眼——才恍然世界上當真有人能配得起“清朗如玉”這四個字。
剎那,心似靈犀一點,竟仿若,與他相識許久。
面頰一熱,抱緊懷中的幾本書,轉身急步離開。
站在蔥郁老樹前的沈霍寅也沒預料到這番光景,原本娉娉卓約的背影出現(xiàn)在眼前,只見與他相對的女子若流風回雪,眼波流轉間極是靈動,不過一刻便如落塵般翩然離開。
而那無風無華的一瞥,早已撩動心間靜水的細漣。
也許世間的許多初始,都似這般不經(jīng)意的回眸,只一眼,就抵過了千年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