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
“多少?”
“一萬五!”
“幾幅畫呀?”
“兩幅,一幅七千,一幅八千,是一個人訂的?!?/p>
若水看到牧迪臉上放著光,眼睛異常明亮,他過來將她抱起來,兩人在房間里轉(zhuǎn)了好多圈,終于栽倒在床上。牧迪畫一幅肖像大概要二十天左右,像這樣的畫兩幅可以同時畫,收入算是很好了。有一段時間牧迪對這種每天作畫、賣畫的生活非常滿足。若水那時也已經(jīng)開始獨立策劃房地產(chǎn)項目,下了班時常到牧迪的店里陪著他,兩個人在一起很快樂,生活很富足,還經(jīng)常去三里屯的酒吧坐坐,后來798漸漸紅火起來,就改泡那里的酒吧,再后來又到后海劃夜船。若水每天的生活很簡單,也沒有多想過什么,回想起來若水覺得那時的自己似乎從來不想事,天天無憂無慮,吃喝玩樂,除此好像真沒什么可做的。
牧迪把敞篷吉普開回來那天,夕陽將盡,小畫室里陽光非常好,剛剛拿到駕照的牧迪一個急剎車停在畫室前,鄰居們看到都跑出來圍觀。
“嘿,哥們兒!打哪兒弄的吉普車?夠震撼的!”
牧迪非常興奮,邊走邊點頭,笑意堆了滿臉,幾步跨進畫室拉起若水的手往外跑,連門也顧不上鎖就跳上車子,若水看到鄰居們帶著笑意的目光,坐上副駕車子開出去了,若水覺得身上有一種過電一樣蘇蘇麻麻的感覺。
兩個人沿著三環(huán)飛馳,牧迪將音樂聲開到很大,車速遠遠超過了限速,人坐在車上有一種風(fēng)馳電掣的感覺,若水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但是有車的感覺真好,自由而愜意。車子巨大的音樂聲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很快車道上出現(xiàn)一輛摩托車,也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穿著大短褲、T恤和大皮鞋的兩個老外,大聲用英文與牧迪打招呼。兩輛車伴行了一段路,牧迪開出主路,摩托車也跟上來,四個人在路邊停下,英文、中文混雜在一起聊起來。那么快地和那幾個老外熟悉起來,若水覺得自己在那時其實也是被虛榮包裹著的。
這兩個老外是留學(xué)生,又介紹了幾個朋友給牧迪,有很多中國女孩愛找老外,這幾個人一兩個月就能換個女朋友。美術(shù)這個圈子本來就比較亂,亂七八糟的事若水上大學(xué)時就見過很多,本來就比較排斥,牧迪又和這些更亂的老外混在一起,有時大白天把店門一鎖人就不見了,或者三更半夜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家,另有幾個中國人,若水知道有一個是山西煤老板的兒子,從英國留學(xué)回來,口語倒不錯,就是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天天廝混,女朋友今天是中國人,明天就換成了老外。面對這樣一群人,和日益無心畫畫的牧迪,若水開始憂心忡忡。
一輛車帶來的后果,有時若水想,人是因欲望而改變,還是因物質(zhì)而改變?
從小到大若水很少能為自己的事情做主,沒能繼續(xù)學(xué)畫和學(xué)中文專業(yè),一直是她心中的隱痛。正是年少時家庭帶給她的疼痛讓她在遇到牧迪時,將對人生所有的憧憬與希望都壓在這個人身上,她以為能和他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他是她人生的全部,他能給予她所需要的一切。這一切又是什么?她甚至沒有認真地想過,當(dāng)一切擺在她面前,她都欣然接受,安然地面對,至于那是不是她想要的,或者她需要的,她不知道,也從不曾想過。
也許是因為她自己的畫家夢沒能實現(xiàn),似乎那些夢想都在無形中轉(zhuǎn)嫁到牧迪的身上,她對他的成功寄予了太高的期望,她對他的情感似乎也摻雜了許多期許,變得不那么單純。是不是這些都轉(zhuǎn)化成為牧迪的負擔(dān)?令他想要逃脫?
和牧迪從相識到分手,有十一年的時間,他似乎已經(jīng)刻在若水的骨子里,像個鬼魂一樣纏著她,為什么她總是抹不掉?愛、美好的生活、幸福的家庭,這些是她想要的嗎?即便是現(xiàn)在想到這些,若水依舊是迷惘的,怎樣才算是幸福?平淡的生活?她期待什么?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每日忙忙碌碌,這就是她整個的人生嗎?是她想要的生活狀態(tài)嗎?她既不知道,也無力改變,更不知變成什么樣才是她認為的幸福。
是還愛著他嗎?為什么對葉泊她再無那樣的義無反顧?她這樣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