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被拋棄的迷茫

十二歲

歸對外部世界的感受越來越多。她羨慕別的孩子，他們在自己的親生父母身邊，享受著看起來似乎更多的愛、更好的呵護。但她卻又慢慢發(fā)現(xiàn)，許多同齡人的內(nèi)心，似乎也與自己有很相似的感受，她不明所以。她仿佛不再孤獨，又好像更加孤獨，沖突在她的心頭滋生。

這種感覺，讓歸無可抑制地恐懼，因為她無法預(yù)知自己的生活，當(dāng)然也無法獲得內(nèi)心的支持與愛的關(guān)懷。越是匱乏，越是渴求，她對這種愛與支持的渴望和追求，已經(jīng)遠遠大于對這個世界的探索與認知。而她的父母并不關(guān)心這一切，他們只是關(guān)心歸的成績是否達到他們的期待，他們希望通過訓(xùn)斥與要求，讓她反省，讓她重新走到他們認為正確的發(fā)展軌道上來。

孤獨、恐懼的日子里，歸總是會回到某種情境中，既反復(fù)地出現(xiàn)在夢境中，又總想逃開的令人生厭的情境——孩子那么小，家那么遙遠，站在門口的大人是那么的模糊，畫面的顏色總是由灰逐漸走向黑，一切的感覺是那么的冰冷……

每次做這個夢的時候，都是歸情緒低落的時候。她記不起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那種感覺卻總是真真切切，好幾天都無法忘記。

直到有一天，她走在路上，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來?！皨寢?，媽媽，不要留下我！媽媽，媽媽，我聽你的話……”歸的胸口，有一種猛烈抽搐的痛感。她恍惚地追隨著哭聲走過去，一對夫妻，正從自家的院子走出來，籬笆的院門已經(jīng)鎖上了，一個小男孩攀著院門，哭喊著不停地搖晃?！鞍职謰寢層屑笔?，很快就會回來，你在家里等著我們，乖！”他的媽媽隔著門對他說。孩子只能絕望地哭著喊著，聲音已經(jīng)有些沙啞了。他拼命地搖晃著院門，可是以他微弱的力量，如何能夠撼動緊鎖的門？他的父母不再回頭，走過歸身邊的時候，歸聽到女人的嘟囔聲：“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呀？”也許他們的事情真的很急很重要，也許他們確實不能體會到孩子的絕望！

那一刻，歸的內(nèi)在，有感同身受的絕望與傷痛。不一樣的孩子，不一樣的父母，不一樣的房子，不一樣的場景，卻有同樣的感受，似乎昨晚才剛剛在夢中見過。當(dāng)然更相同的是那灰黑的色調(diào)，那冰冷的感覺以及靜止不動的畫面。

歸就那么站著，很久很久，沒有任何意識，只是站著。她的臉變得蒼白，再由蒼白變得發(fā)紅，一種憤怒夾雜著仇恨，慢慢地涌上心頭，這種感覺以前從未有過。似乎隨著孩子的哭喊聲慢慢地微弱，歸內(nèi)心的愛、信任以及希望也離自己越來越遠，一種絕望、憤怒和仇恨的綜合情緒開始滋生。

瞬間，她的上臂與后背感到陣陣疼痛，猶如被抽走了什么。她不知道，那是她美麗的隱形羽翼……

歸徹底地變了。

十五歲

父親的離去，并沒有讓歸有太大的感覺。即使在那天晚上，她又一次夢見了那個灰黑的畫面，那種被拋棄的感覺也再次緊緊的包裹著她，看上去，歸依舊很冷靜。媽媽的哭聲以及尋死覓活，也沒有讓歸像以前那樣討好她，只是將內(nèi)心更為煩躁和無助的感覺隱藏了起來。生活就這樣被復(fù)制著……

生活的意義到底在哪里？也許改變這一切的，只有離去，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