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國33歲》壹

中國33歲 作者:陳新


就好比北京與毛澤東的聯(lián)憶,位于北京東南方向出??诘奶旖?,曾落下一代偉人政治家周恩來的痕跡,那份痕跡,恰是周恩來的事跡宣導里常為人說道的。而天津,縱位列中國四大直轄市,但在一般人的感受里,這座人口摸高也近千萬的巨大城市,卻難有自成一格的獨立感,或者說它與近旁北京的微妙互動,一直左右甚至決定它的發(fā)展方向。

宿命地說,也許這是從早前就底定了的。探問天津的建城歷史,也許可以有助于掌握某種根由。600多年前的明朝初年,天津衛(wèi)是當日拱衛(wèi)京師的軍事哨所,從一開始就奠定某種雙生或從屬的依存關(guān)系。只在20世紀有那么二三十年,天津的繁榮一度自我存續(xù),那完全是由清朝遜位民國肇建后,特別是20年代后期,國家行政重心遷往革命的南方所系。在那時,北京(當日叫北平)因為失去巨大的政治資源,而使綿延兩三百年基于官場利益交付形成的單純消費型經(jīng)濟無以為繼。大量前清皇族,或失意的北洋政府官員,紛紛避居天津,從而使天津在20至30年代獲得自我繁榮的機會。到1949年中國革命成功,政治中樞再度北抬,當日考量設(shè)定3個國務(wù)院直轄市的計劃里,天津的衛(wèi)城性質(zhì),遂再被重估。

所以,只要是了解天津名字的由來,即可對長期以來其城市發(fā)展的脈絡(luò)有個大致不差的理解。天津再大,亦“天子之津渡”也。

資深媒體人鄧效鋒說

因為我現(xiàn)在在媒體工作吧,外地來的朋友也多,什么客戶啊,有時候常常會談到天津這個話題,對天津的理解到底是怎樣。其實對于一個城市來講,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實在是不太可能,因為太復雜太多元了。天津這個地方到現(xiàn)在建城已有603年。這個城市,它最初是一個軍事衛(wèi)所,是由明朝的淮軍,也就是安徽那邊派駐過來駐扎的一支部隊,所謂保護京師這個概念形成后的產(chǎn)物,以后再慢慢繁衍為一個城市。所以你看天津人很有意思,他和周邊任何一個地方從語言上就不一樣,有一個語言上的“孤島”現(xiàn)象。

這是指什么呢?就是你往北邊走,往北京走,到了武清,屬于天津地界的那一塊,武清話就跟通州話基本接近,已往那邊偏了。你往漢沽走,當?shù)卦捑屯粕狡?。再往天津大港那邊走,它又跟黃驊那邊話是一樣了。所以你看這是什么呢,跟周邊哪兒的鄉(xiāng)土話都不一樣,這就是語言上的孤島。好幾年之前,尤其是建衛(wèi)600年的時候,天津有些機構(gòu)發(fā)起一個尋根活動,尋來尋去的,居然還找到一個地方,安徽一個很小的地方,名字我都忘了,說話和天津話是一模一樣。

本身并非天津土著的鄧效鋒,在天津扎根多年。長期的生活沉淀,加之特殊的職業(yè)背景,使其有條件對天津的文化養(yǎng)成與城市性格,有清晰梳理,及格外生動的闡述。

我就從這個天津話說起。你看天津話吧,很多相聲都是用天津話來演繹的。你看天津話這個老百姓的語言所帶來的幽默細胞?,F(xiàn)在相聲在天津發(fā)展很好,天津茶館相聲很火,你要是去晚了不預先訂票的話,你肯定聽不到。但是天津話吧,說起來幽默,感覺很幽默,但是我發(fā)現(xiàn)天津但凡有點文化的人都不太愛說。我指的就是,你看孩子上完學回來以后,就基本上不再說天津話。我可以這么講,如果說一個城市大家都不說本地話的這個比例,我認為天津在全國應(yīng)該算高的了。

像我這兒算是媒體,文化單位,我在大樓里頭基本上聽不到天津話,留心聽才能聽到。原來在大學里面你也聽不到天津話,你在很多場合都有這樣的感覺,尤其是在公共場合,你在說話發(fā)言的時候,幾乎聽不到天津話。如果你說天津話,大家聽到心里,就會覺得你這個人有點老土,怎么說天津話呢,所以這個很有意思。

從語言上頭我感覺到天津人對這個方言有點不自信。我記得特別清楚,還在當記者的時候,因為我在部隊大院生活過很長時間,東南西北的人在院里從小都說部隊大院的話,其實也就是有點普通話的意思。而有些個記者,其他媒體的,一出去外地,也沒人提示他,馬上就不說天津話了?;氐教旖蛑?,一落地,馬上自動就轉(zhuǎn)成天津話了。到外邊出差,我有時候會微微地有比較尷尬的體會,如何個尷尬法呢?你看你到外地去,有人一聽你說話說你是北方來的,哪人啊,其實沖我我就不愿說自己是天津人,我就說北京的。我們現(xiàn)在出去為什么不說天津話,我想潛意識里有點像在掩飾這一點。

近10年來,天津在發(fā)展上曾經(jīng)遭逢到一種尷尬局面,天津人在外邊,面子不是很足。我曾經(jīng)到日本去,幾個人一起去的,在一個游船的船艙里,我們當中的一個人,說了天津話。他在國內(nèi)不說天津話,大概想在日本這個環(huán)境,日本人也聽不懂,就說了,結(jié)果沒想到旁邊有幾個臺灣人聽出來了。臺灣人就說這幾個是天津人,他聽出來了。因為天津在臺灣還是有知名度的,因為“康師傅”的原因??祹煾档教旖蚵淞说兀髞肀┌l(fā),很有個財富效應(yīng)啊。所以呢,一說天津來的,弄得我們幾個都有點尷尬,后來有個人跟他們介紹,對方回話說,天津啊,中國大陸最大的村。其實他這個意見,代表了不少人的想法。天津這么多年來,作為直轄市之一,過去一向都有“老三市”的意識。直轄市嘛,本身就算比較強,里面排第三。其實最近的20年,或者30年,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老三了,而前十位能不能排進去都夠嗆。在很多商家眼里,早不把天津列為一線城市,而是列為二線城市的。

你說天津人他骨子里怎么說?!其實拿一個人作比方來講,他曾經(jīng)出身很高貴,曾經(jīng)家里很富貴,這樣的一個出身。所以現(xiàn)在一看到周邊發(fā)展起來,自己又不服氣,但是現(xiàn)實就是這么一種狀況。近100年,在北方,八國聯(lián)軍從天津登陸,天津是最早開放的,盡管是被迫開放。就當初而言,在北方,它算是最現(xiàn)代化的城市。那時候的有錢人,不論是不是經(jīng)商,他要是想落地,找一個居住的地方,首選天津,所以這個五大道上都是近代以及民國時期的名人住宅。到了1949年之后,天津誕生了我們新中國歷史上第一塊手表、第一臺照相機等等,好多個第一,都是由天津產(chǎn)生的。因為當時天津的輕工業(yè),在全國首屈一指。那時候說實話,北京在工業(yè)方面和天津是沒法比。應(yīng)該說在20世紀50年代之前,甚至在“文革”之前,拿京津兩地比的話,也是一個土一個洋。洋,體現(xiàn)在天津;土,體現(xiàn)在北京,這是一個客觀事實。所以曾幾何時在天津和北京的距離拉大以后,好像一下子就墜落到一個更深的深淵里去了。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講,從北京不如,到被北京趕上,天津一口氣接不上來,就產(chǎn)生這么一個局面。

你看天津的紡織品,過去那算是最好的紡織品,有6個紡織廠。當時在全國,天津產(chǎn)的衣服、紡織品,那算是質(zhì)量很好的。那時天津在紡織業(yè)上很發(fā)達,到陜西、內(nèi)蒙古那邊開紡織廠,要有天津?qū)<疫^去才能開。天津這六大紡織品廠,從日偽時期到改革開放之初,一直是首屈一指,平均每個廠有近一萬名職工。當然后來也是從這些廠開始倒的?!皽p錠”你聽說過吧,就是把過去老的機器設(shè)備都給毀掉了,這樣很多很多人失業(yè),實際上就是再就業(yè)嘛,但過去那種經(jīng)濟支柱的東西,呼啦啦都沒了。就和老房拆遷一樣,嘩啦一下推倒,而新房子還沒起來,天津很長一段時間就是這么一種局面。而恰好這些年,正是國內(nèi),特別是南方發(fā)生翻天覆地變化的時候。天津還在做重新調(diào)整,一下就感覺距離在拉大。但天津大家閨秀、富家子弟的感覺還在。所以一出去一看人家說天津 天津這幾年沒有變化啊,天津這幾年落后啊,其實呢,是因為在外地很多地方,對于天津的期望值,應(yīng)該來講比其他城市更高:它是直轄市嘛,就這么一種心態(tài),我隨便舉一例子,大家感覺石家莊近些年沒變化,在很多人的眼里,這種沒變化倒也正常,因為兩個城市不一樣。

其實即便沒有鄧效鋒的介紹鋪墊,在一個外來客的眼睛里,天津城市一種與其體量并不相稱的沉悶,也是難以回避的事實感受。相較于其他大城市,這個城市,明顯缺乏熱點。著名的勸業(yè)場商圈,人氣平平(哪怕是對照沈陽、青島這樣的二線城市)。走在南京路新開張不久的美美百貨,及左近的伊勢丹百貨,再則開通已好幾年的地下鐵,明顯感覺此處人流的稀松,是無法歸于這樣的大盤城市的。

當然,也有一種說法,就是因為距離北京太近。人們想要滿足更好或最好的消費體驗,完全不用在本地進行。而有關(guān)交通,在天津,人們還可以觸摸到20年前這個泱泱大國的交通特點,那就是:自行車。而自行車不怎么守規(guī)矩地恣肆橫行,叫一個心理印象上本就大而平的天津,更添些散亂,有點脫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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