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鐘山的手機響了，這手機提示音特別，是一個小孩子大聲朗誦毛主席的《沁園春》詞。領導干部的手機，有這樣的提示音的很少。大部分人的手機，都是振動狀態(tài)。開會和調研時，手機放在桌上，一振動，先并不急著接聽，而是看看是誰。電話號碼熟悉，就接起來來。特別重要的，拿著手機到外面或者衛(wèi)生間里接。一般性的電話，則是一開口就道：“我在開會?！倍衣曇粲幸庾R地壓著。領導忙??！開會，開會！總是無休止的會議。

“啊，嗯，好！好！”秦鐘山接了電話，卻只說了三個完整的漢字。但電話里的聲音，能清晰地聽見是個女人的。鮑書潮看著笑，他知道一定又是秦鐘山的小夫人打來的。秦鐘山的前妻五六年前給秦鐘山戴了頂綠帽子后，就離家出走了。三年前，秦鐘山跟湖東賓館的服務員吳曼認識，并很快結婚了。吳曼才二十七八歲，而秦鐘山卻已經是四十八了。雖然四十八，但秦鐘山在男人中，長得算是標致的，且有陽剛之美。這個年齡的男人正是極品，吳曼自然看得緊，每天上下午，至少都得通一次電話。有時出差，秦鐘山也把她帶著。兩個人年齡雖然差了二十歲，但往一塊兒一站，卻也還般配。

放了電話，秦鐘山好像有些抱歉地笑了笑，然后道：“王楓書記剛才說了，那我也說點意見吧。”

“總體上，我覺得現(xiàn)在提礦業(yè)改革，沒有必要?！鼻冂娚皆诔Ｎ械膽B(tài)度，一直是捉摸不定的，就像鐘擺，他總在令狐安和葉遠水之間徘徊。他看見令狐安的身子微微動了下，但他沒有停止講話，而是加大了點聲音：“礦業(yè)在四年前的改革后，到現(xiàn)在我個人的感覺是基本平穩(wěn)。礦業(yè)涉及面廣，情況復雜，動輒進行改革，容易引起一系列的后續(xù)問題。包括安全問題，情緒問題，甚至會引發(fā)群體性事件。因此我想，可以將礦業(yè)改革提上議事日程，但不宜立即著手進行。這事必須穩(wěn)妥，必須慎之又慎！否則……”

秦鐘山說這話，至少有兩種用意，一是礦業(yè)改革并沒有多大必要，二是礦業(yè)改革容易觸動許多人的利益，最好還是不動為好。如果按照剛才王楓副書記的建議，礦業(yè)改革的方向就是做大和引進外來資本，那么，這又就涉及秦鐘山的利益了。吳曼的父親就是一家規(guī)模不大的礦山的老板，整個礦也就三十個礦工，年收入一百多萬元。假若要真的改革，這樣的小礦就難以生存了。

會議室一下子靜了，現(xiàn)在的問題是出現(xiàn)了兩種方向。接下來的發(fā)言，其實就是圍繞著這兩種方向，作出適當?shù)倪x擇。鮑書潮笑了聲，又清了下嗓子，他有慢性咽炎，說話前總得喝水，不然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他連著喝了三四口茶水，正要開口，桌上的手機卻顫動了起來。他皺了下眉，瞥了眼，馬上拿起手機，站起來，出了門。到了走廊上，才輕聲道：“我正在開會呢。”

“我知道你在開會。”市委組織部的邢興副部長，用他一貫的厚重的嗓音道：“事情緊急。剛才天才部長回來告訴我，市里要對湖東班子作些調整，可能也涉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