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麗月,走到她隔壁房去。她的房間,只跟我們的隔了一層薄薄的三夾板。從前麗月那個美國大兵情人強尼和她同居的時候,她把我們這間房布置成一間小客廳。強尼拋下她回美國后,她便分租給小玉,只收他四百塊一個月,還讓他搭中飯。小玉認識老周后,常常不回來住,他便叫我搬了進來,分擔(dān)他一半租錢。
麗月是小玉的表姐,她很疼小玉,常常揪住小玉的腮叫他小琉璃。麗月體格很棒,而且風(fēng)騷,在紐約吧里大紅特紅,那些美國兵都叫她麗麗。麗月用手捧起她那兩團大奶子,面一揚,很不屑的說道:“怕什么?老娘有的是本錢!”有時候她白天去上班,家中阿巴桑忙著做事,便把她那個三歲大和強尼生的那個雜種仔小強尼趕到我們房間來,要我們看顧。那個雜種是個小可愛,一身潔白的娃娃肉,綠瑩瑩的眼珠子,卻是一頭烏黑微鬈的頭發(fā)。麗月本來把她的雜種仔丟給了孤兒院,后來舍不得,又去把他接了回來。麗月說,小雜種的老爸,是個很標致的美國郎。她案上有一張他穿了一身白色海軍制服的照片,咧著嘴,一雙眼睛花花的,風(fēng)風(fēng)流流的模樣。麗月跟他同居,倒貼了他一年,還替他生了一個小雜種,他拍拍屁股,便溜回國去了。一共只來過三封信,寄了二十塊美金給小強尼買圣誕禮物。麗月無可奈何的嘆道:“美國鳥,是很有良心的么?”然而她說她并不恨他,她原諒他,他來了她還要跟他睡覺。
“啊唷,有魷魚吃!”
我看麗月房中飯桌上擺著一碟酸菜炒魷魚,一碗白稀飯。
“麗月姐,你真是一個好人!”我摸了一下麗月扎實潤涼的膀子。
“去你的,少拍老娘馬屁?!丙愒伦轿覍γ嫘Φ溃拔覇柲?,玉仔昨晚到底又到哪里去打野食去了?”
“小玉么?找到一位華僑干爹啦,是從東京來的?!?/p>
“伊娘咧!”麗月咯咯騷笑了起來,“那個小玻璃專愛吃‘沙西米’!去年有一個大阪來的華僑,開中華料理的。玉仔為了他失魂落魄,做了好幾個月的櫻花夢。昨天半夜老周還來找他,我替他撒謊,說他回三重鎮(zhèn)去了。老周只是不信,抓住我訴苦,一口呢呢儂儂的上海話,我也聽不大懂。我看那個胖阿公對玉仔還有幾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