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人在這里窮泡干什么?”
“到哪里去呀?外頭熱得發(fā)昏!”他咋了一下舌頭。
“去游水呀!”
“昨天我才去東門游泳池,擠得像沙甸魚,水是臭的!本來我打算留在家里看武俠小說。喂,你也練武功么?”
“我的段數才高哩,我在小學就看《射雕英雄傳》了!”
“哈,哈,我也剛看完《射雕》。”他拍起手叫道,“我在恒毅住宿,天天晚上躲在被窩里用手電筒照著看,好過癮!有一天,給吳大傀頭捉到了,把那《射雕》全部沒收去了。吳大傀頭是我們的舍監(jiān),有兩百磅,一講話,就氣喘,指著我罵道:‘儂這個小鬼頭,頂勿守規(guī)矩!”’
“你是上海癟三么?”
他又咯咯的笑個不停。
“勿是!勿是!”他猛搖頭,打著上海腔,“我后媽是上海女人,她一天到晚指我的額頭罵:‘小赤佬!小赤佬!’她說要是恒毅開除我,她就把我送到阿里山上面那間中學去。你聽過上海女人罵人么?她們的聲音像刮玻璃那么尖!我后媽一喊,我老爸便捂起耳朵開溜。他從前還是飛行員哩。就是噴射機也沒有我后媽的嗓子刺耳!”
“你老爸從前開什么飛機?”
“轟炸機,B-25,轟--”他用手做了一個飛機俯沖的姿勢,“他現在在家里養(yǎng)雞。”
“什么?”唱機里正在放一支湯姆瓊斯的歌,聲音奇大,我聽不清楚。
“他養(yǎng)雞!”他大聲叫道,“我們家有五百多只來亨雞?!?/p>
我突然笑了起來,我覺得沒有比開轟炸機的駕駛員養(yǎng)來亨雞更滑稽的事了。